光复会的人一般没有特定的聚集地,这些人也比较分散,审过的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说没见过光复会主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每次都穿着斗篷戴着斗笠,说是怕被朝廷的人发现之后刺杀。
并且他也从不要求信众们向他上缴银钱,杀人后从被杀人身上掠夺来的钱也全都由他们自行处置,这也是这些人对光复会深信不疑且越来越忠心的原因。
一开始这些信众都只是存在于潼关城的不羹人,可后来本城百姓看了也眼红,于是也纷纷加入了进去。
尤其当认定了罗敷的女儿就是罗刹主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密谋入京刺杀。
梁越身体稍好一些的时候就躺不住了,一面怪自己失职,一面请缨要去镇压。
城中兵力的确不是很够用,不过一味的镇压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只会以为罗敷是被戳到了痛处,问题的关键在于光复会的主人,只要抓住他,揭开他的真面目,信奉的人没有了,信众们自然也就散去了。
但是这两天他们抓了那么多信众,这幕后的人却迟迟不出现,若不是密谋着更大的阴谋,就是怕了。
可如果怕,一开始也不会跟朝廷对着干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就这么着过了几天,他们来潼关的第五天,半夜里一声惊天巨响,惊的罗敷睁开眼,她醒来的时候李卜已经不在了,匆匆穿好衣服出去,问发生了什么,里面的士兵还说不知道,外面的士兵已经灰头土脸的跑回来,说城门被人炸了。
“炸了?那定国公呢?”
士兵道:“去抓人了,国公走之前特意吩咐卑职等人护送殿下转移。”
罗敷问身边的士兵:“定国公什么时候走的?”
士兵说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有人来报,说发现城门处有人聚集,国公就没吵醒您,自己去了。”
这些人炸城门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把他们困在城中,八成还想来个瓮中捉鳖。
既然如此的话,那城中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她问那个回来报信的士兵:“定国公让你们护送本宫去哪儿?”
士兵道:“去距离城门较远的一处公馆内暂避。”
“不对。”
她反问:“可是本宫刚听到爆炸声就起来了,内院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却立马冲了进来说是城门爆炸了,具体情况还知道的那么清楚,仿佛亲眼所见。”
“那本宫倒奇怪了,从城门到这儿,就算骑马,最快也要一刻才能赶回,你是怎么做到本宫刚听到爆炸声就立马回来报信的?”
被问到的士兵低头沉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罗敷往后退了两步,她身边的士兵立马拔剑警惕起来。
“殿下,您只要跟卑职走就行了,卑职一定不会伤害您的。”
士兵转瞬之间变了脸色,自身后背着的刀鞘中拔出两把刀,刀在他手中转几圈,刀刃寒芒乍现直逼罗敷而去。
外面的士兵到现在也没能赶来,只有内院的几个以做抵挡。
看来是有备而来。
来的这个伪装成士兵的人应该来自光复会,出招又快又狠,那几个士兵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
罗敷退回到屋内,好奇这些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外面守卫森严,每个时辰都有两班人轮值,外面还养了几条獒犬,不可能会给人悄无声息闯进来的机会。
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身边有细作一种可能。
外面的刀剑碰撞声渐渐小了,罗敷环顾四周,发现李卜出去的时候没带剑,抽出他的剑,走到西窗下,却发现窗户根本推不开。
她搬起凳子去撞,可才撞了两下,凳子撑不住了,窗框却仍然完好无损。
一扇窗是这样,其他几扇窗户也是这样。
她开始怀疑这整件事就是一场阴谋,一场调虎离山,先把最难搞的李卜支开,然后再派人一心一意来对付她。
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外面渐渐的没有声音了,她被困在房间里,犹如一只困兽,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跟人殊死一搏的准备。360文学网
可就在她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刀戈声,这回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梁越。
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看见两个士兵在门口缠斗,分明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可却明摆着是两拨人,其中一个的剑没收住,直插进门缝里,罗敷侧身躲过,手里的剑自然而然就去挡。
“大人,里面有人!”
接着有人疾步而来,一脚把门踹开,正是梁越。
“殿下?”
梁越曲膝跪地告罪:“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罗敷望着门外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压下心头不适,强迫自己冷静:“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梁越说不清楚:“臣已经让人去查了,这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还请殿下随臣离开。”
不安全?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信谁了,刚刚已经有一个假冒士兵的人说要护送她离开,结果转头就要杀了她,现在。
如今又在她怀疑有细作的时候,梁越及时赶来救驾,目的也是想带她离开这儿,她实在很难不怀疑他。
“本宫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乱党已死,这儿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现在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眼前这些人亦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若现在说怀疑梁越,搞不好他恼羞成怒,自己反而最危险。
所以先装糊涂,一切等李卜回来再说。
她不答应离开,梁越就跪在地上不起来:“臣有负殿下所托把潼关治理成这样已是罪孽深重,若是殿下不肯跟臣离开,留下再出什么事,臣该如何跟定国公交代,便是万死也不能赎罪啊!”
罗敷耐着性子跟他周旋:“城门爆炸是怎么回事?”
梁越道:“是乱党所为,国公一早得到消息就赶过去了,现在也不知是何情况,不过乱党多分散,很快就会赶到这儿来,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请殿下速速随臣离开。”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说已有乱党正往这边赶来,手中还有火药,而且打头的是一帮才几岁大的孩子。
这些人是吃准了他们舍不得对孩子下手,所以就用孩子当挡箭牌做肉盾,这样一来,就能用这些孩子的性命逼迫他们步步后退。
或许不羹人的性命他们会不在乎,但身上绑着火药的都是卫国的孩子,倘若他们真的下手了,定然又会流言四起。
百姓是水,君王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届时国内动.乱,因为流言若是再有个起义什么的,即便伤不到根基,也难保像西戎这类对卫国虎视眈眈的人不会趁机下手。
这也是为何最近动.乱频出,他们明明武力更胜一筹却还一直在后撤的原因。
不管那些孩子是自愿还是被迫,用孩子做武器筹码,光复会背后的人歹毒程度都让罗敷叹为观止。
梁越见罗敷还是不肯走,只能用强的了,箭步上前,抓住罗敷两只手拧到身后,押送犯人的姿势把她带了出去。
院外已是断壁残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外院值守士兵的尸体,死状令人不忍直视。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孩子就扔了一捆火药进去,顷刻间房屋崩塌,陷入一片火海。
罗敷回头看了眼,离得太远了,只隐约看见几个孩子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手舞足蹈,仿佛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梁越跟自己的人走散了,现在他身边也就十几人,罗敷跟着他转街过巷,走出很远之后,她停下来:“这么走不是办法,他们手里有那些孩子做挡箭牌,所以才有恃无恐,我们得尽快找到李卜,赶紧商议个对策出来。”
她这么说一来是想试探梁越的反应,二来也是想看看梁越对她究竟隐瞒了多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李卜的下落。
梁越表情果然有些为难:“臣也想尽快找到定国公,但眼下我们才是最危险的,明着找肯定不行,这些人的目标是殿下,依臣之见,想要安然无恙的在城中穿梭,现在这身行头肯定不行,殿下若是不介意,臣叫人去准备几身衣服请殿下换上。”
一个公主,十几人的侍卫,这样的组合不论走到哪儿都十分显眼,不管她是想趁机一个人逃跑,还是跟梁越他们一起走,改头换面都很有必要。
梁越叫人去找了几件男人的衣服,士兵们一人一件换上了,只有罗敷还拿着衣服看着梁越:“你是想让本宫就地更衣?”
梁越忙转过身:“条件有限,委屈殿下在外更衣,殿下放心,臣等若胆敢看上一眼,立马自戳双目!”
罗敷自己走到黑暗角落里,看着面前背转过去的梁越,心中疑窦丛生。
她只脱了外面的外衫,这种时候,不可能从里到外换一遍,套上衣服之后又把头发散下来在脑袋上盘了个圆髻,怕这张脸到时候再被人认出来,手指在墙上抹了一层灰,两个脸颊都涂一遍,又扯了两绺头发下来遮住脸,这才觉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