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之前听谢一然的话的确跳下去了,但他自己说,什么都没看见,呛了几口水,为了醒酒,水里游了一圈儿才从上来的。
谢一然看着他,没说什么。
罗敷对他的话也持怀疑态度。
为了让罗敷放心,李卜再三强调解释:“我倒是也想体验一把你看到的,但身体很诚实,一沉下去,自己就开始拼了命的往上游,根本做不到。”
但不管他有没有做到,平安上来了就最好。
李卜问谢一然是怎么看出罗敷有孕的,谢一然没应声,回宫后找了个太医来号脉,太医说确已有一月身孕。
一个月......
那时候李卜还没往这上面想过,亏得昨晚上他还......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罗敷肚子上,眼中难掩喜色,甚至跪在地上趴她肚子上听了起来。
罗敷无奈:“你现在能听见什么?也就芝麻粒儿大小。”
他也不知道听什么,但见过那些有孩子的,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抱着媳妇儿肚子听,还听的喜滋滋的,搞得他还以为肚子里的孩子会说话呢!
“不知道,不然怎么做?”
罗敷让他起来:“人家都是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才抱着肚子听,运气好了,还能挨上两拳,你现在能听见什么?”
但尽管如此,李卜仍旧听的很认真,过了会儿还煞有介事的说:“听见你肚子在叫,饿了?”
然后又开始自说自话:“也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了,我这就叫素婉去给你准备吃的。”
他从回来就围着她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不过屋里转腾几圈现在也干的差不多了。
谢一然被安排在宫里住了下来,尽管这臭道士忽悠自己跳了河,但他扫眼一看就知道罗敷有喜这件事还是让李卜比较佩服。
谢一然们李卜:“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看到什么?”他把手放在谢一然肩上,暗暗用力:“现在殿下有了身孕就不比从前了,道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谢一然把他的手拿开:“我不是道士,还有......我明白的事殿下也明白,现在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怎么不明白?我只知道殿下现在就在我身边,且活的好好儿的,谁都不能来把她抢走,我有能力保护她!”
谢一然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可笑。
“殿下想要逃离的将来的你跟现在的你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倘若将来的殿下死了,对于将来的你来说,就是真正的死亡,世间再不会有这个人了,你应该很了解你自己,你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李卜,你有信心能打败自己吗?”
李卜只当谢一然在放屁,罗敷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安胎,他走之前警告过谢一然,让他不要再在罗敷面前提起这些,谢一然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长公主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这其中最高兴的除了李卜就是宫中的各位太妃了,有经验的没经验的都纷纷献策,告诉她如何安胎如何保养,还说后期她肚子上会长出很多难看的斑纹,要是不好好儿护理,这辈子都难去除的。
罗敷之前见过太后怀罗珺时候的样子,本来心里就担心,结果太妃们又来说了这一通,她忧心更甚,晚上耷拉着一张脸,盯着肚子直叹气。
李卜回来拿被子,听她叹气,忙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罗敷说不是,看他抱着被子一副要走的架势,奇怪:“你去哪儿?”
“前两天跳河着凉得了风寒,病好之前我都在外面睡,别把病气再过给你。”
罗敷恨恨:“该,谁让你跳的?”一边撵他出去一边又道:“吃过药没有?让素婉给你多拿两床被子,晚上捂严实了发发汗,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当回事!”
李卜站在门口依依不舍:“今天不能陪我儿子了,过两天好透了我再回来。”
“就隔着一面墙,别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站在不止李卜不适应一个人睡了,罗敷也不大适应了,以往每天晚上李卜都会帮她暖脚,他睡觉通常都是一个姿势仰面躺到大天亮,但她爱翻身,后来被李卜惯的,翻身的时候还会顺便把他的胳膊腿摆成舒服自己躺的样子,冷不丁身后无人,罗敷这一晚竟然失眠了。
她在想,她肚子里现在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一天天长大,然后等自己十月怀胎把它生下来,但生孩子是个鬼门关,万一她出个什么意外,魂魄飘飘荡荡,可能再不愿意也还是会回到将来的身体里去。
毕竟只要她的身体没死,她就总要回去的。
她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跨越中间还未发生的这几年,能够杀死将来的自己,这个问题折磨了她一晚上,始终不得其解。
转天一早素婉服侍她更衣上朝,朝上听闻众臣齐声道贺,初为人母的喜悦又盖过了那种无助彷徨的感觉,阴郁转眼一扫而空。九九中文
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发生,有关于西戎的军报也都是些写小打小闹,自从古月彻底归降卫国,西戎找不到盟友,就再没什么大的动作了。
散了朝,李卜去军机处,罗敷回裕华宫。
太后得知她有孕,命人送来了好些补品,更是在成安寺日日为她祈福。
但罗敷看见那些补品就头疼。
裕华宫里都快放不下这些补品了,太医一句她体弱,要是现在不好好养着,等生产的时候可能会很辛苦,李卜跟素婉就达成一致,在太医允许的用量下,一天三顿,顿顿大补。
她站在看见素婉端来汤盅就愁的直叹气。
“放下吧,本宫批完这两本折子再喝。”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可本宫现在喝不下。”
她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点心,如今腹中鼓鼓,别说喝汤了,一口气儿她都喝不下去。
素婉也不好逼她,把汤放下,叮嘱她一定要喝后就出去了。
罗敷等素婉走了,把汤倒到墙角,松口气,终于可以安心看奏折了。
照这么吃下去,过不多久她就该胖的没眼看了,总不能因为肚子里多个孩子就都把她当猪喂吧?
等素婉过了会儿进去收汤盅的时候,看见里面空了,以为她都喝完了,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不过这种举动糊弄个一两次还行,时间一久,李卜就发现不对劲了。
抱着她称了称,纳闷儿:“怎么一点儿都没重呢?这些天也没少吃啊?”
罗敷打哈哈应付:“这肉也不是说长就能长出来的。”
李卜心里半信半疑,终于这天晚上,他有急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罗敷偷偷倒汤的举动正好被他抓个现行!
他走路没声儿,走到罗敷身后,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提溜回床上。
罗敷哎哎直叫:“反了你了,快放开我!”
“殿下这是做什么呢?”他难得板起一张脸,严肃的看着她:“之前的汤也都像这样倒掉了?”
罗敷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李卜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为什么不喝?”
难怪这么长时间一点儿肉没长,合着东西都孝敬了土地公。
罗敷掰着手指头算:“除了你让素婉看着我必须喝的一天三顿,各宫太妃也变着法儿的来送,还都非得看我喝下去了才肯走,八碗,我昨天整整喝了八碗汤!我肚子里装了个孩子又不是挖了个无底洞,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而且......”她把碗里剩的半碗拿给李卜闻闻:“这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药材,好喝就罢了,你自己尝尝,苦的我胆汁都能吐出来。”
这哪儿是补身子啊,受罚还差不多,这要是天天这么喝,她怕自己活不到生出孩子那天。
李卜尝了那剩下的半碗,没等咽下去就全交代给痰盂了。
不止难喝,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儿。
“那......”他的嗔怪忽然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要不然一天少喝点儿?”
两人商量着,讨价还价过后,最终从一天三顿减少到一天一顿,喝不完了,李卜还负责解决剩下的。
太妃们的热情也都被李卜以太医说不能补的太过分为由全都拒之门外。
女人孕期口味儿刁钻,开春时李卜携罗敷出游,她半道儿走不动了,闻着林子里泥土的芬香,忽然语出惊人:“李卜,我想尝尝那泥巴的味道,闻着好香。”
把李卜吓得,拉着她就赶紧离开,生怕晚了一步她自己就从地上抠一把吃了。
这还不算,她站在还喜欢闻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譬如才从库房拿出来的布的味道,经常有时候李卜回来,看见她捧着一匹布把脸埋进去在那儿痛痛快快的吸气。
偶尔李卜也会揉着她的肚子感叹:“你怀的不会是个哪吒吧?”
罗敷白他一眼:“你还想让我挺着大肚子三年?”
不过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李卜问过太医,太医说不妨事,虽然太医也说不上成因,但大多数孕妇都会有类似情况,只要她不真的去挖土吃就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