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刑房卷宗?
几万人交头接耳喧哗,而跪在人群前面的三个家族则是或激动或愤怒。
北坤到盟主身边,低声道,“盟主,这件事您怎么看?”
盟主看着不羁卿的背影,表情竟带着一种隐隐得意,“自然是让他说下去了,虽然整件事匪夷所思,但若今天他能通过考验,明日我便给他安排职务。”
北坤面色焦急,“盟主,属下担心的并不是三公能否度过考验,而是……会不会伤害部落的团结?毕竟周氏家族和必氏家族在部落中担任要职。”
“你错了。”盟主将视线从不羁卿身上移到北坤身上,“若真有冤情,那才会有碍部落团结,我有种预感,卿儿发现的冤案为真,但我的兴趣却在另一处。”
北坤不解,“另一处?”思索了片刻,仍不解,“不知道盟主的兴趣在何处?”
不羁寒微微笑了笑,“我想知道,卿儿会如何处理,如何平复风波。”
如果之前北坤认为三公疯了,如今却认为盟主疯了。“盟主,您可要三思啊,打破部落平静,实在不是好事。”
“那用一个家族的冤情来维护部落平静?”不羁寒问,而后又道,“无论卿儿成功与否,这考验他都通过了。”
“啊?”北坤一愣。
“让部落族人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呵呵,我原本以为卿儿会向公主求助,分发一些钱财,却没想到,他找到的切入点比我设想的帮助更有意义更意义深远,我很惊艳,更是欣慰。”
北坤了然,点了点头,“属下懂您的意思了,盟主说得没错。”虽然承认,但依旧放不下心来。
不羁卿随意瞥了卷轴一眼,那淡然的神色以及悠闲的态度,好像根本不是在审理一宗百年冤案一般。“其实很简单,卷宗说得也很清楚,当时子车长老接到了一根令牌,一次能断定,子车家族是冤枉的。”
人群哗然,质疑声时起彼伏,而周氏家族和必氏家族则是一愣,而后面有疾风。
不羁卿继续道,“你们自然不知问题出在哪,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一百年前金龙部落首领令牌的模样,”声音顿了下,而后扭头问盟主,“父亲,您见过最早的令牌吧。”
北坤一头雾水,却见到盟主突然神色肃穆,面色阴沉,如同想到什么可怕之事一般。愣了好半晌,盟主点了点头。“见过。”
而后走到看台前沿,伸手接过不羁卿递来的喇叭,“族人们,本盟主可以解释一下,如今的令牌你们都见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玉制成的长方形令牌,巴掌大,令牌上刻着金龙部落图腾。
“这块令牌是本盟主的爷爷在晚年时决定更换,为了便于携带和保存,在这之前的令牌,或者可以称之为首领信物,则是用马尾羊尾与狼尾毛编织而成,像一条辫子一般。而那种三尾信物,本盟主也是在幼年见过一次,再没见过。”盟主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讲给族人听。
不羁卿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对盟主行了个礼,伸手讨要喇叭。
盟主知道自己任务已经结束,只能哑然地将喇叭又交还给了不羁卿。
“你们都听见了吧?也就是说,一百年前的令牌并非如今的模样,”不羁卿继续道,“你们依旧会不解,更换令牌与子车家族的冤情有什么关系。”
几万族人们有的摸到了些头绪,有的依旧不解。
不羁卿温文一笑,“你们想一下,用什么样的词语放描绘如今的令牌,是用根吗?不,应该是只,一只令牌。或者,一块令牌,既怕是用一座令牌也无法用一根来描述,从这卷轴上的字眼能看出,当时子车家族收到的令牌并非新式令牌,而是老式三尾令牌。”
族人们纷纷点头。
“那么看一下时间,”不羁卿拿起卷轴,而后勾唇一笑,“不巧,子车家族接受三尾信物的时间,要比当时部落首领下达命令更换令牌的时间晚上整整一年,也就是说,子车家族对三尾信物信以为真的前一年,部落首领早就下令更换了新的令牌。”
人声沸腾起来,一些家族长老和骨干们都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更换令牌是一件十分严谨之事,别说当年的首领,即便是我父亲,若真下发新令牌,也会立刻作废旧令牌,觉不会出现新旧令牌同时流通的景象,那么问题出在哪?”不羁卿不紧不慢,将问题扔给了旁观的族人们。
夏初萤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不羁丹也是明白其中道理,平日里嬉皮笑脸皆无,眼中满是复杂与沉思。
“问题出在,子车家族负责搜集粮草到边境与其他国商人交易财物,大部分时间不在部落中,所以部落大长老并未发现令牌更替之事,这时又有人会问,为何子车家族大长老不知令牌的更替?”不羁卿继续慢慢道,如同讲故事。
夏初萤也是皱眉,喃喃道,“是啊,部落更换令牌这是一件大事,为何大长老不知?”
在纷纷议论中,不羁卿微微一挑眉,做出了个“遗憾”的表情。“为什么部落大长老不知,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字。所以即便见到书面公告,也是看不懂的,而当长老们面见首领时,首领并不会刻意告诉他们更换了令牌。
当然,子车家族并非人人不识字,但识字之人却不知大长老未发现部落换令牌一事,也就是说,无论是人为过失还是上天安排,大长老……也可能是几位长老,皆不知换了令牌,何况,百年前子车家族的传统,女子留在部落,而男子几乎全年在外搜集粮草,对部落中的变化一知半解,也可以理解。”
如今子车家族的长老们,对百年前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如今听到三公的言论,与其他族人一样,皆是迷茫难以理解。
“接下来,我便将一百年前发生的一切,重新复述一遍。”不羁卿收起了闲适,冷眸微敛,面露严谨,“百年前,子车家族负责搜集粮草和交易财物等工作,虽不算大公无私,却也算尽职尽责。因为子车家族男子在外多回部落的时间少,长老们不知部落中发生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便是更换了令牌。
有一日,负责贴身照顾首领的必氏家族某人,携带已废除一年的三尾信物见子车长老,谎称首领以全年粮草赏赐子车家族,以表彰其功劳。子车家族反复检查信物后,信以为真,将粮草分发给族人,更是出售了一部分以作财物积累。
被蒙在鼓里的首领迟迟没等来粮草,却听人举报说子车家族之霸占粮草更是公然出售部落粮草,勃然大怒,即刻派人将子车家族长老受压监禁所有子车族人。
君臣对峙,子车长老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首领,指出了传达信物之人,更是坚信自己见到信物后才信以为真,但必姓人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与子车长老寒暄,并未传达什么口谕,同时,真正的令牌一直在首领手中,首领本人可确认。
于是,最终,子车长老被坐实了罪名,大长老被死刑示众,其他几个涉案长老被监禁,但在牢狱中服毒自尽,子车家族所有财务充公,更是将子车家族贬为贱民,永生不得提拔为官。”
不羁卿讲完,忍不住冷笑了下,摇了摇头,“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无论子车长老还是首领,手中的信物都是真的,只不过是新旧之分罢了,可惜,被歹人抓了个漏洞。”
子车长老听完全过程,激动得颤抖连连,大长老甚至激动得两眼一翻白,差点晕倒过去,周围人赶忙未上来,喊的喊拍脸的拍脸。
必氏长老急了,“血口喷人三公你这是在血口喷人,我们必氏家族对部落忠心耿耿,你凭什么就根据两个卷宗说个故事治罪于我们?”
不羁卿摇了摇头,“本三公只是为子车家族洗刷冤情,并未想治罪你们,你急什么?”
必氏长老从地上爬起来,站着与不羁卿辩论起来,“怎么不算治罪,三公你这是在污蔑我们家族”
不羁卿冷笑出声,“难道要因顾忌你们的荣誉而继续让子车家族背负冤屈?”
必氏长老火冒三丈,对不羁卿身后的盟主拱手,“盟主大人,您快出来主持公道吧,不能再让三公瞎闹了,好好的一个考验,让三公折腾出满城风雨。”
不羁卿低下头,慢慢将双手放在看台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必氏长老,“话,我还未说完,是否应该听我说完了,你再喊冤或不冤?”
必氏长老一愣,“三公还有什么话说?”
不羁卿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这个盛气凌人的长老曾公然蔑视他的一幕,心底阴毒之计涌起,但随后,却又自己将这毒计扼杀。他告诉自己,若他以公谋私,有与这些势力小人有什么区别,将来还如何面的金玉公主。
长叹一口气,不羁卿道,“本三公自然还有话说,你跪下听着。”虽决定不复仇,但周身杀气却无法全部收敛。
必氏长老只觉得面前清瘦男子周身仿佛阴云密布,气势压人,那种气势如同能将任何一个与之敌对之人吞噬得尸骨无存一般。
正想着,必氏长老的双膝一软,竟真的跪下了。
当必氏长老发现自己下跪时,顿时觉得面红耳赤,怎么能听一个废物的话下跪?但对方却是盟主之子,他跪下若再站起,恐怕得罪了盟主。好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三公身上,没看他。
不羁卿继续慢慢讲到,“若不是负责记录卷宗的周氏族人做贼心虚,将记事卷宗修改,我还不会注意到子车家族的冤案,话说到这,恐怕大家此时此刻最关心的不是为子车家族洗刷冤情,而是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吗?”
“是”几万族人们齐声回答。
不羁卿点了点头,“其实,想知道罪魁祸首很简单,便看这一百年里到底谁受益了,是必氏家族吗?还是周氏家族?不,这两个家族依旧生活如常,虽然他们参与其中,但我要说的是,败类每个家族都有,我们真得要因为某一家族的某一人做错了某件事而牵扯到整个家族吗?不应该如此,这对无辜族人不公平。”
几万人震惊,隐隐发觉三公的用意,总觉得三公此举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嘈杂声越来越小,重新回归平静。
周氏长老忍不住跪地对不羁卿拱手道,“三公英明,三公既然发现了冤情又有理有据,作为对整件事一无所知的在下,真不知如何去辩驳,但在下恳请三公明察,那件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虽然在下已五十有余,但实在对整件事无丝毫了解,不仅在下,便是在下的父亲怕也是毫不知情,而且整个周氏家族人皆是无辜,还请三公明察宽容大量饶过无辜的周氏家族。”
不得不说,周氏长老能沉得住气,待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了解三公不羁卿的态度后,方才发表言论。
没错,不羁卿只想为子车家族平凡,却从未想过追究周必两大家族的罪责。
必氏长老见此,心中一凉,发觉之前自己过于慌乱,险铸大错,若刚刚真与三公撕破脸,怕是盟主也不会轻易绕过他们。
不羁卿点了点头,“周氏长老放心吧,就如同刚刚我所说,不应因为家族一两个害群之马而治整个家族的罪,子车家族蒙冤百年,罪魁祸首并非当年的必姓与周姓勾结之人,而是当时的首领,算下来……”不羁卿顿了下,而后缓缓道,“算下来,我还应该称呼其为太公吧。”
人群震惊,三公竟在追查老首领的罪。
“盟主,这……”北坤焦急地看向盟主。
盟主则是眯着眼,缓缓点了下头,“别急,继续听下去。”
“在下代表整个周氏家族,多谢盟主多谢三公,我们周氏家族发誓,定当追随盟主效忠部落。”周氏长老磕头高呼,而周氏家族的人也跟着跪下,呼叫起来。
相比之下,必氏家族长老尴尬起来,后悔当时的冲动,更是暗骂周家人的阴险,拿自己当了出头鸟,全程不吭声,如今却捡了便宜。
必氏长老身旁的家族骨干见此,赶忙也效仿周氏长老之语,高呼起来,而必氏家族之人下跪高呼表达感谢。
但与这两个家族相比,最震惊和惊喜的要数子车家族,人群末尾处,子车家族人欢呼雀跃,而子车长老终还是没忍住激动,昏了过去。
不羁卿见差不多了,便转过身来恭敬对盟主道,“父亲,这便是我提交的考验结果,以及,我所持的态度。”
不羁寒眼中含着笑,点头上前,“好,好。”
夏初萤也忍不住道,“卿,做的好子车家族作为金龙部落的一部分,其冤情解除,就可以解释为让部落族人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正切考验命题。而同时,在这战乱中平反冤情,让部落族人温暖,又因对周必两大家族的宽容,令族人对盟主更为感激也更为团结。”
不羁丹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赏夏初萤的话。
其实,还有一些话初萤未说出,便是通过今日之事,不羁卿几乎是瞬时推翻从前那弱势形象,以一种权威的威严面对族人。这是一种硬碰硬的较量,在以力量为尊的草原,这种强势的胜利更有说服力。
不仅仅是今日的胜利,便是以后盟主真为不羁卿安排了实质职位,也扫平了道路上不少阻碍。
如果今日不羁卿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通过考验,而是用一种柔和的方式,那上任后也会遇到重重难关。
不羁卿退回,夏初萤正好能看到他白色的身影,看着那消瘦却笔直的背影,夏初萤眼中满是兴奋,狠狠一捏拳。“好样的”
另一旁,不羁丹看了看夏初萤,又抬头看了看三哥不羁卿,为什么明明应该为三哥高兴的事儿,如今心情如此烦闷不舒服?难道是嫉妒?
……
最终,事情被圆满解决。
解决的方法是,按照卷宗所记录,将子车家族当年收缴的所有钱财重新发放,恢复其名誉,重新将其列为金龙部落十五大家族之一。
至于周氏家族和必氏家族,则是就按照不羁卿提出的方法,不可因一两个犯罪之人尤其是一百年前犯罪之人的罪行而牵连无辜族人,周氏家族和必氏家族的名誉待遇依旧。
同时,在当天夜晚,盟主设宴,宴请部落中所有长老与家族骨干,一方面是向子车家族表示歉意;另一方面则是正式宣布为不羁卿分配职务。
众人不知的是,随后不羁卿找到了子车家族长老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子车家族放下恩怨,与周氏必氏两大家族重归于好。最终,子车家族长老看在三公不羁卿的面子上同意。
夜晚宴席盛大,部落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出席,夏初萤自然也要出席,见证不羁卿成功的一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子车家族会对其他两家族不共戴天时,子车家族长老却表示原谅周必两大家族,这让两大家族十分惊讶以及感动,随后又送上许多财物帮助子车家族重新振作等等。
……
夜晚,酒足饭饱。
夏初萤也是喝得醉醺醺。
不是她嗜酒也非她没分寸,而是当看到席间众人皆恭敬向不羁卿敬酒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那种感觉就好像……吾家有女初长成。没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夏初萤就是以一个“父辈”姿态对不羁卿的成功表示欣慰。
“儿子”成才了,“父亲”高兴,最终不小心喝多。
夏初萤是个酒品一般的人,从前极少耍酒疯,但今夜不知什么原因,喝醉了酒,浑身热腾腾的,总觉得十分开心十分兴奋,说不完的话想说做不完的事想做,于是,便开始耍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我要和……三公聊聊。”夏初萤指着秦诗语等人道。
宫女们自然是不肯,两名影魂卫也不肯让公主离开自己视线。
“怎么,你们不听话?”夏初萤瞪起了眼,本来这表情应该威严十足,但因为其红扑扑的脸蛋和微微嘟起的唇,却没有丝毫杀伤力。
站在一旁的不羁卿正要上前相劝,却见初萤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什么吗?”
见风使舵的不羁卿立刻将话又吞了回去,“没……没什么好说的,公主您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夏初萤笑了起来,伸手指着不羁卿对一帮下人道,“看见没,当奴才就得有当奴才的样儿,你们都学学。”
众人大惊失色,秦诗语赶忙拉住夏初萤的手,“殿下,您真是喝多了,三公不是奴才。”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向不羁卿。
好在,不羁卿只是淡笑着摇头,却没生气。
“是是是,你们都是奴才,你们每个人都是奴才,只有本宫自己是主子”夏初萤一边笑一边嚎着。
这可把彩蝶等人吓坏了,彩蝶连忙冲过来捂住夏初萤的嘴,“殿下别喊,别喊,虽然事儿是这么回事儿,但您不能喊出来啊。”警惕地看向四周,还好周围来来往往的部落官员没听清楚,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
“你们还不走?”夏初萤翻了个白眼。
秦诗语道,“公主殿下,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奴婢们远远地跟着行吗?”
“为什么跟?监视本宫?”夏初萤直接质问。
秦诗语满头汗,“怎么能是监视呢?是伺候,奴婢们是伺候殿下啊。”
夏初萤不停摇头,“伺候,伺候?其实不就是监视吗?怕本宫逃跑,怕本宫不来和亲,但本宫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跑,知道吗,之前本宫偷溜出去几次,感觉真是……爽透了”
“……”众人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大晚上睡得好好的公主不见了,第二天和四公晕倒在部落大门口。
“你们到底走不走?”夏初萤喊了一句。
秦诗语等人怕了,生怕再这么纠缠下去,一会公主殿下喊出什么更离谱的话。“走,奴婢们走还不行?”
不羁卿一方面对酒醉的夏初萤很担心,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醉酒后的夏初萤很可爱。任性骄纵,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一面,人不是永远算计在心,忍辱负重。
“秦管事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不羁卿一边说着,一边向孟勇和杜宇两人使眼色,意思是,让两人暗中保护夏初萤。
两人明白其意,便让秦诗语等人先回去,而孟勇和杜宇也做离开状,只不过回头暗暗跟随。
秦诗语等人走了,夏初萤这才笑眯眯的对不羁卿道,“恭喜你了,实在没有什么送给你的,想来想去,还是送你这个吧。”说着,掏出了什么。
不羁卿怦然心动,只要是夏初萤送的东西,他都喜欢。
夏初萤掏出的是一把佩刀。
不羁卿一愣,刚刚还火热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理。”难道公主要拒绝他?他这么努力仍要被拒绝?
双眼迷茫的夏初萤看了看佩刀,而后看了看不羁卿,“你真要等我?如果以后我喜欢别人,不嫁给你,你岂不是白等了?”
夏初萤的声音不小,不羁卿吓了一跳,生怕被路人发现,赶忙拽着初萤离开这人来人往的大道,向一处较为偏僻的小路而去。
到了地方,不羁卿这才放下心来,但心里却是冰凉凉的,“公主殿下,这礼物,我不能要。”
“你是不是傻?”这句话,夏初萤说得很冷静,“一切不同了,今非昔比了,你再也不是备受歧视的窝囊废三公,从今以后你有正式的职位,更是有几大家族拥护,以后你就是香饽饽了,在我们鸾国,那便是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以后喜欢你的女子会很多很多很多的。”
“很多很多女子,却不如一个你。”不羁卿愤怒,捏着夏初萤的手将其佩刀又塞了回去。
“好痛”初萤喊痛。
不羁卿这才想起,自己这身子已不是从前那孱弱的身子,如今他服用了涅槃散,早已脱胎换骨,力量也是大得惊人。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会不会伤到你了?”不羁卿赶忙去查看夏初萤的手。
只见那小手白嫩嫩的,月光下如同绽放的昙花,洁白可爱。他没忍住,低头轻吻了她的手。
夏初萤吓了一跳,赶忙抽回自己的手,“不许亲,不许亲。”
不羁卿哭笑不得,点头,“好,不亲。”同时,他猛然想起刚刚自己按时孟勇和杜宇两名侍卫跟随,如果被他们看见刚刚的举动,那就糟了。
如今的不羁卿耳力过人,他只肖闭上眼,静静聆听,便能发觉左右风吹草动。而他发现,那两名侍卫并未跟上来,想来是他和金玉公主离开太急,两人还未找到他们。
想到这,不羁卿心中窃喜。
因为冷静下来,不羁卿也能有理有据的拒绝。“初萤,你忘了吗?当时我众目睽睽下送你佩刀,如果你还给我,那我如何解释?”声音温柔如晚风,看向初萤的宠溺眼神也恨不得柔得掐出水来。
夏初萤点头,“是啊,是啊,说的是,这佩刀不能还给你。”这个理由,她好像听过一次,但在谁那里听的呢?突然想不起来。
不羁卿突然发现,这刀不是他的刀,看着却又眼熟。
他从初萤手中接过佩刀,翻到刀柄处,当看到那个字时,大吃一惊。
夏初萤眨着水盈盈的大眼,“你在看什么?”
不羁卿的心狠狠沉了下来,“是北申誉?”他问。因为刀柄上有个“誉”字。
初萤一愣,伸手抢过佩刀,拿过来对着月光,眯着眼费力观看,果然看见那个誉字,自言自语,“怎么拿错刀了呢?我明明记得拿的是卿的刀啊,唉,佩刀太多也不好,不小心就弄混了。”
不羁卿猛然想起当初的一幕,当他送上佩刀时,二夫人说金玉公主夏初萤早已接受了佩刀,而后四弟出来承认那佩刀是他的,难道……第一把佩刀并非四弟的?
“初萤,北申誉是什么时候送你佩刀的?”不羁卿的眸子冰冷,周身杀气腾腾。
夏初萤吓了一跳,她何时见过这样的不羁卿?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不羁卿惊觉,赶忙恢复了之前的柔和,温柔笑道,“初萤,告诉我,北申誉是什么时候送你刀的?”
初萤下意识觉得自己说谎骗人,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要如何说谎。酒后的脑子混沌如同浆糊,何况,今天她的脑子是浆糊中的浆糊。
不羁卿见懵懂的夏初萤,瞳孔突然一紧,呼吸一顿。他一伸手,拦住初萤的腰,一收手,又将初萤拉入了怀中,两人贴得很紧,甚至可以闻到初萤身上馨香之味。
夏初萤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两人几乎零距离的接触,眼中满是迷惑,小手下意识抵在不羁卿胸前,“好挤……喘不过气来。”
不羁卿勾唇一笑,那笑容邪魅无比,他俯身低头,脸靠在初萤的面颊旁,“快告诉我,北申誉的这把刀是什么时候送你的,要说真话哦。”
初萤皱眉,拼命地推着,却不知是因为自己力气太小了还是对方力气太大了,只觉得好像在推一面墙一般,而对方看起来明明那般瘦弱。“不……不说。”
不羁卿的笑容加深,长长的睫毛垂下,与洁白面颊上洒下阴影,“如果你不说,我就吻你了。”
“啊?”初萤一愣。
“你不信?”说着,又靠近了许多,薄唇甚至碰到了初萤的俏鼻。
夏初萤慌了,即便是喝多了,也知道这样不对,她不能被亲,不羁卿也不能亲她,如果真亲上了,问题就严重了。“不许亲不许亲,我说就是了。”拼命摇头如拨楞鼓。
不羁卿灵活地抬起头,正好躲开夏初萤甩起的长发。“这才乖。”虽然听见实情比较高兴,但却又很失落,难道因为没亲到?
“是哪天早晨……七夕节那天大清早,我正往赛场去,他就把我拦下来,非要送我佩刀。”初萤一边说着,迷茫的双眼一直盯着佩刀,随手把玩着。
不羁卿心中突然不快,夺下佩刀想扔掉,但却怕第二日醒来的初萤生气,最终忍着怒气将佩刀挂在初萤的腰带上,“这刀很危险,不许把玩。”半威胁道。
夏初萤想反驳,但随后想想,没什么反驳的意义,最后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羁卿终还是没忍住,在她额头的刘海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但当唇离开头发时,眸子更冷,“他为何送你佩刀?”与眸中的杀气不同,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带着哄孩子的感觉。
初萤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在金銮殿上……”差点说出祭天礼,好在夏初萤仅存的理智让其闭了嘴,继续道,“软硬兼施地逼着我前来和亲,我才二十五岁,就要嫁给七十多岁的盟主,我多委屈啊。”说到委屈处,真的忍不住吸了鼻子。
不羁卿轻笑出声,“笨蛋,如果不是因为你来和亲,我们也不会相视,你继续说。”
初萤叹气道,“而后,他总觉得愧对于我,怕我一辈子守活寡,就要当我情人,”而后,抬头看向不羁卿,“你知道情人是什么东西吗?”
不羁卿垂着眼,面无表情。“是什么?”
“就是说,婚后盟主满足不了我,他来满足我,啧啧啧,还真是脸大,以为自己多帅呢,本公主还真不稀罕他。”说着,初萤高傲地哼了起来。
不羁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将怀抱揽得更紧,直接将夏初萤紧紧抱在怀中,“没错。”北申誉,这个仇,他记下了。
“他还说,他终身不娶。”初萤继续道。
不羁卿微微一笑,“他想不娶就不娶?这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明明是绝美之笑,但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清爽的晚风吹开,夏初萤只觉得更加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无措地趴在了不羁卿身上,“你身上……好暖和……好舒服……”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二夫人朱娜的帐扎包。
灯火通明。
但本应奴仆簇拥的寝室内,却只有两个人二夫人和心腹雪菱。
“那个药,真的好用?”二夫人一边将自己保养得宜的一双手慢慢浸泡在满是花瓣的温水中,一边慢慢道。
雪菱阴险一笑,“放心吧夫人,这药绝对好用。”生怕二夫人不信,又补了一句,“虽然卖药之人很可信,但雪菱还是偷偷找人试过药了,后来施药人说,药效发作时,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把,头重脚轻,精神亢奋,但却不想呕吐。”
“哦?还有吗?”二夫人满意地笑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高亢,最后就……开始**。”雪菱阴险的笑意越来越深。
“呵呵呵呵,做的好,”二夫人太过兴奋,手还未保养完便忍不住拍了桌子,干净的桌面上立刻是水淋淋的手印,“如果是平日,如何将这药下给那小贱人还得大费脑筋,但赶巧,盟主竟然设宴,而又将本夫人安排在小贱人身边,真是上天送给的好机会啊,连老天都在帮本夫人。”
雪菱连忙拍马,“夫人吉人自有天助。”
二夫人越来越得意,“北申誉呢?安排好了吗?”
雪菱道,“安排好了,刚刚命人穿着鸾国衣服冒充鸾国宫女,送去了纸条,再过一会,北大人就会准时赴约了。”
“那小贱人这会儿怕是回去睡觉了,你的人手可有把握将她从房内偷出来?”二夫人又问。
雪菱点头,“夫人放心,雪菱有十足把握。”
正在这时,有人求见,二夫人让其入内。
入内的是一名男子,侍从打扮,他神色慌张,道,“夫人雪菱姑娘不好了,刚刚我们前去满堂院,却在归来的一群人中未发现金玉公主的身影,后来派人打听得知,金玉公主不在房中,不知去向。”
“什么?”二夫人和雪菱齐齐一惊。
“不在房中,那她去哪儿了?”二夫人急了。
“夫人别急,请稍等片刻,雪菱去去就回。”雪菱道。
得到二夫人允许,雪菱便快步离开帐扎包,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又折了回来,满头是汗,“夫人,我打探到消息了,有人见到金玉公主出帐扎包后便和三公在一起。”
“和不羁卿?”二夫人惊讶,“贱人和废物,也算是绝配。”话音还未落地,突然想起来如今的三公已不是往日的废物了,心有不甘,“虽然不是北申誉,但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倒是便宜那个小贱人了,只是,既要捉奸,就必须要知道两人在哪啊。”
雪菱点头,“夫人放心吧,我这派人去找,部落就这么大块地,他们还能逃到哪儿去?”
二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快,一定要抢在药效发作的时候找到两人,捉奸在床,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与本夫人争。”
“是。”雪菱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二夫人又将她叫了回来,“再派几个人去满堂院盯着,如果小贱人回来,就重新实施计划。”
“是。”雪菱领命,而后快步离开二夫人寝室。
雪菱等人离开后,平日里伺候二夫人的侍女们这才重新进来,小心伺候着二夫人逐一保养。
……
夏初萤还是有一些理智的,她不是没喝醉过酒,自然也是耍过酒疯的,但之前耍的几次,就是借着酒劲儿闹上一闹,但这一次却与之前酒醉不同。
从前酒醉,无论是大醉还是小醉,都是胃里翻滚想呕吐,但这一次,丝毫没有呕吐的**,却只是越来越兴奋。
她伸手想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
“头疼吗?”温柔好听的男声从她头顶传来。
初萤抬起头,随着大脑的兴奋加剧,眼神也是越来越迷茫,“你是谁?你……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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