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向来渺渺茫茫,若是将其比作大海,那么生命,就像是这海面上的泡沫。潮起潮落,此消彼长,无论泡沫本身玩得有多嗨,大海对它们总不甚关注。它有太多太多浪花了。而我们的故事,正是发生在其中一朵浪花的最高潮处。
娑婆世界东大陆妖国通天郡瓦头村。我们的男主角夜鹰正侧卧在村头那棵最高的古树枝丫上,此时正值深夜,月色正好。夜鹰有些出神地望着那轮弯月,月光洒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呈现出神秘的青色。“嗯……说起来,我也已经十六了,是可以当爹的年龄了。”他皱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可说好的修仙却迟迟未到啊。”他翻了个身,俯视着瓦头村万家灯火的繁华夜景,不禁叹了口气,“怎么整?要不干脆找个老实姑娘嫁了……”
正当他碎碎念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乌鸦?躺树上干嘛?你小子还不快给我下来!”这一吼可谓是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差点没把夜鹰吓得从树干上翻滚而下。他稳住身形,喘两口气,才答应一声,“知道啦!”言罢,夜鹰一记翻身,便如灵巧的猴儿一般,三两下就从古树上下来了。来人有些惊讶,眯着眼睛说道,“你这娃儿,身子倒是灵活,是块打猎的好材料。”“嘿嘿,鸠叔过奖啦。”夜鹰一边担着自己身上的树叶子一边笑道,“就我这小身板,风一吹刮跑了,还打什么猎啊?”
东方鸠,体格健壮,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他是瓦头村最有本事的武师,同时也是最优秀的猎人。因为这个世界是有修仙一说的,凡人同仙人自然有云泥之别,不该,也不能放到同一标准去比较。但是东方鸠,他的武艺,尤其是弓箭的水准之高,甚至让一些仙人都甘拜下风。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若是将仙人比作飞行器,将凡人比作车,那东方鸠绝对是跑的最快的那批。若是同一些老旧的,破烂不堪的飞行器较量,只要把战斗控制在一定频率,一定时间内,他没准还能赢。
当然了,一个人身上征服别人的,往往是些无形的东西。
在被妖国的止戈会(由该国优秀的大武师组成)邀请,成为金令大武师后,东方鸠回到瓦头村该打猎打猎,该种田种田。有村民按捺不住了,问他,“阿鸠啊,那些止戈会的钱……”“阿鸠啊,你看,昨天我和他们抽老九,你嫂子给我的钱就这么一时糊涂扔光了。你看,接济接济兄弟我……”“阿鸠啊……”“阿鸠啊……”
面对这群泼皮无赖,东方鸠并不停下手上忙活的事,只斜斜瞥他们一眼,说,“捐了。”
当然一开始是没人信的。但大家亲眼目睹了他连续三个月都没换那身粗布麻衣,每天照旧还是打猎照顾他家老娘,家里晚上连油灯也用不起的穷困窘境时,也就不说什么了。渐渐地,东方鸠的好名声传开了。他的生活还是照旧,有时还得靠村里乡亲接济过活。哪户人家帮他一把,可就有口福了,因为东方鸠第二天一定会提着山珍美味上门拜谢。他人老实,讲话又公道,哪家哪户兄弟闹分家了,夫妻闹离婚了,都请他去评理。他也不嫌烦,总是讲着讲着声音就大了起来,竟把有错的双方一起斥骂一通。说来也怪,村民领了骂,不但不恼,还感觉有些亲切,有时候矛盾竟然就这么解决了。就像,现在夜鹰听到的那样。
“别给我打马虎眼儿,”东方鸠的眼睛瞪得铃铛那么大,“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在村子里准备祭神的仪式,你小子倒是乐得清闲,在树上思考人生呢?”“我倒是想帮忙啊鸠叔,”夜鹰摸摸头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村长不让。”东方鸠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看看夜鹰的黑头发,又看看他黑色的眼瞳,那是同这幽暗深邃的天空相呼应的,深沉的颜色。村子里开始放烟花了,在漫天喧闹缤纷的火光中,东方鸠酒红色的眼瞳里分明流露出叹息的意味。他走到夜鹰身后,帮他拍掉了粘在衣服上的小树枝,“没事,乌鸦小子。”烟火拖动长长的焰尾,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上天。“咻——”不知为何,夜鹰的心好像也随之吊了起来。
“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东方鸠笑道,“你要真是什么魔,老子抄起斧子就能把你给劈了。”
言罢,他便又变回那个风风火火的猎人,往夜鹰脑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我得去检查猎物的陷阱了,村子里还有唱戏表演,早些回去,还能赶个晚场。看完了就回家,你哥哥一直在等你哩。”
看着东方鸠渐行渐远的背影,夜鹰愣愣地吧砸吧砸嘴,说,“挺人性化的npc呢,不出意外,鸠叔就是新手村的老爷爷那种设定了吧。”天色已经很暗了,夜鹰一边极不情愿地向自己家的方向挪步,一边异想天开。仙人都是可以飞的吧,自己还从没用第一视角在天上飞过呢。但是……御剑飞行的话,剑身就那么点宽,这不会比踩滑板还难吧?要是从滑板,不,从剑上掉下来了,可不仅仅是骨折那么简单的。想到这里,他又脑补了一番德高望重的仙长脚底一滑,直挺挺从剑上摔下来的惨像,还配以一声绝望的哀嚎,不禁笑出声来。
或许是命运看他笑得太高兴了,忍不住想做弄他一番。
“呦——,这不是黑,乌,鸦吗?”随着王权的一声嘲讽,呼啦一下,一群孩子便围过来,把夜鹰团团围在路中间。村民们以为小孩子玩闹呢,没人去管。王权是村长的儿子,在这座瓦头村里都可以算是个小皇帝了。此人终日不学无术,心术不正,又总想着搞些歪门邪道。要说唯一的特长嘛,也就是胡搅蛮缠,卖弄口舌了。别的不说,就刚才那个“呦——”各位看官,虽然我用的是破折号,但是这其中有三个转音,夹杂了两处停顿,一处情感稍强,一处略弱,正好将他对夜鹰的鄙视和嘲讽完美地表现出来。若嘲讽人也是门学问,王权无疑是此中高手。
“这祭神大典都结束了,你怎么才回来啊?”王权先是嘘寒问暖一番,要多假有多假的那种。不等夜鹰回答,他又特别浮夸地一拍脑袋,“哦,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他盯着夜鹰的眼睛,咧开嘴大笑,“黑头发黑眼睛的恶魔,是没资格受到神明的祝福的啊,哈,啊哈哈哈哈……”跟着他的人也像绵羊一般一齐叫,哦不不是,是一齐笑了起来。
在这样一片“哈哈哈”,“嘿嘿嘿”,“哦哦哦”的变态笑声中,夜鹰也笑了。他的嘴角泛起不屑的冷笑,瞳中闪烁的光芒有些复杂,好想既有鄙夷,又有同情。他环视着周围的人,不像是身陷窘境,倒像是人看着一群猴子在身边又唱又跳。王权被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又骂道,“你个天杀的泼皮,顶着这么一头乌漆墨黑的脏头发,一辈子都别想着祭神了。”
“哈,”夜鹰无奈地摊开双手,摇摇头,语气里暗含的讽意丝毫不亚于王权,“黑?你有得黑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