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继续燃烧，火光照亮屋内。屋顶的几个漏洞把月光放进来，月光又带着凄冷的银色。
月光为谁而凄冷？是为神话中那高高在上的月神？还是如今这里的这一幕？
何尚坐在火堆旁，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模样，但又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只能靠在火堆旁，让火的温度来给这个寒夜增添点温度。
火堆燃烧，噼里啪啦的响。
吃人野兽停留于热源旁边，盘算着自己在春灯节的收获。
目标是十个人，而今夜应该算超标。
开头吃了四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后头还吃了大半个乞讨团伙。由此看来，也算是丰收。
何尚看了看角落里的一堆干尸，不由有些头疼。
看来太过吃饱也是麻烦，毕竟吞食后的干尸可不好处理。
这种麻烦的东西本应该立刻处理掉，但何尚却还拖欠着不处理。
至于理由么……吃饱了就不想动。
右手背上，某只妖瞳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呵呵，生理上的变化通常会让心理也随之而变化。）
看来某只妖瞳的闷气渐渐消散了。或许是憋了太久，这只妖瞳的话痨病又发作。
何尚很不理解末绝的话，他根本听不懂末绝话里的词语。比如“生理”和“心理”，这两个词汇他就很不明白。
但他还是选择回复这只妖瞳。因为他怕末绝又生气上几天，所以他还是乖乖回话吧。
吃人野兽看着他右手背上的末绝，说：“怎么说？”
听到它的宿主回话，这只妖瞳更加兴奋了。
它狰狞的笑声响彻何尚的脑海，笑了很久，然后才说到。
（比如按照你原先的谨慎性格和行动方法，你肯定会立即处理掉这些尸骸，而不是依靠在火堆旁边取暖。）
何尚听着脑海里狰狞残忍的妖瞳声音，望着火堆想了想，而后说到：“嗯，因为我的实力已经……有恃无恐了。就算现在被巡街刀子抓到，我也可以逃掉。”
有碍于他的文化水平，最后那个四字成语他想了片刻。
巡街刀子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凡人，而何尚现在是处于修仙界大门边缘的家伙。哪怕打不过巡街刀子，成功逃掉也是绰绰有余。
由于那条白色巨犬的事情，妖瞳和何尚僵持了好几天。也就是说，这只话痨的妖瞳憋了很久。
（没错，但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罢了。）
（你察觉到了吗？你自己的猎物选择也改变了。还记得你刚刚开始吃人的时候吗？选择的都是一些死有余辜之辈。比如那个不守贞洁的寡妇、欺凌乡里的屠夫之类的角色。）
（嘿嘿，看看你现在？来来来，看看你现在呢？！）
末绝冷冷一笑，看了看何尚，又转动眼珠，把视线凝聚于那一堆乞讨儿的干尸上。
“……嗯。”
何尚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变了很多。
刚刚开始狩猎，自己还会挑选猎物，选择一些死有余辜之辈。而现在么……那一堆乞讨儿的干尸就是罪证。
自己真的变了吗？
何尚看着自己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脸上是陷入沉思的神色。
他沉默了。由于何尚沉默了，妖瞳也随之而沉默下来。
很久很久，直到火堆的火光都变暗下来。
起身，离开火堆，何尚走向了角落处的那个尸堆。但他没有去搬运干尸，而是转而走向了房屋外的院落。
他想找一个埋葬尸体的场所，可以藏下很多尸体的地方。如果没有这种地方，那么他就只能自己挖一个埋尸大坑。
院落里的明月依然明亮，何尚走在院落，寻找一个藏尸地点。
很幸运，他找到了。
一片被推倒的墙中，何尚发现了一个井。稍微清理一下，井终于露出了全貌。
井口不小，而且深。
何尚思索一下，决定将这个井作为藏尸地点。
干尸是使用吞魔功法吞噬尸体的产物，本来干尸的所占体积就比普通尸体要小，而且乞讨儿全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由此一来，这个井藏匿众多干尸的方案是可行的。
何尚点点头，离开废墟内的井口，走入了破旧的房屋。
他走入房屋，很快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
第一具、第两具、第三具……水井注定无辜。
右手背上的琥珀色妖瞳也看着这一切，月光照在它的瞳孔上，琥珀色上被覆盖了一层冷月的颜色。
（他去救他们，而他们却用他的鲜血来沾馒头吃。）
“嗯？什么意思？”
（哈哈哈，没什么只不过是感叹罢了。）
末绝是在感叹吗？或许吧，谁知道呢。
何尚把众多尸体丢进深井里，接着就做些处理，搬动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井口。
这里是被清洗区域。不久前此处发生过修士大战，凡人伤亡惨重，活人处理好事务就通通搬家了。
这就代表，恐怕要很久以后这些尸体才会被人给发觉。
何尚处理掉尸体，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明月，估摸出此时的时间。
时间尚早，夜色还很漆黑，此时可不是离开平民区域的好时候。
依何尚的认知，恐怕此时连城门都没开。
城门尚未开启，何尚能做什么呢？
刚刚狩猎完的食人野兽是处于吃饱喝足状态的，他很满足。
腹中的饥饿感已经被填饱了，所以他也就不会再遭受这种可怕的饥饿酷刑。
离开院落，返回破旧的房屋之内。
火堆照样是燃烧着，不过火光已经暗淡了许多。何尚走上前，找到一大块木料，拔出剑充当一把柴刀。
很快，一块块的零散木头就被添加到火堆里。
何尚继续依靠在火堆旁，感受着火焰的温暖。他能沉默下去，可某只话痨妖瞳可禁不住寂寞。
（喂喂喂，你难道就不对刚才我讲的话语感兴趣吗？不好奇吗？）
“你说，我在听。”
很敷衍的语气，但妖瞳不介意，它只是缺一个听众。至于这个听众是不是聆听它的话语……这个不重要。
（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乞讨儿很傻？）
“嗯。”
（呐呐呐，我也觉得。我们现在来做个假设，假设你是一个正义的普通游侠，身手很普通的那种。）
“嗯，然后呢？”
（嘿嘿，我们来假设，假设。假设这个游侠是前来为民除害，是来营救这些乞讨儿，那么这个游侠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那个孙角其实身手不差，再加上一些碍事的乞讨儿，这个身手普通的正义游侠很可能会陷入死地。也就是说他会被孙角连同乞讨儿一起杀死。）
“你想表达什么？”
何尚的疑问，末绝却是狰狞一笑。
（嘿嘿。他来救他们，而他们却用他的鲜血沾馒头吃。他来救他们，可他们却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是英雄，想救世人。而他们却是愚昧的世人，专门杀害英雄。你从中学到了什么吗？）
“所以，请你正面回答我，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何尚的疑问，末绝发笑。笑得很彻底，很狰狞，很有残忍意味。
（别企图当英雄，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有英雄的容纳之地。这就是我所感叹的。）
“嗯，这个世界是吃人的。人是吃人的人，世界是吃人的世界。”
（哈哈哈，对对对。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