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夜落雪
灯光在空旷的屋子里点燃，温暖的房屋中，安侍女用干净的巾帕擦干了百里翼一双粉嫩粉嫩的脚丫子，“公子，今天随你回来的那位小姐，奴婢们该将她安置在哪里？”
安侍女今日陪着那个昨日里捡来的小小孩子一起在主屋侯着，和着一群侍女有说有笑的刺着秀，那孩子也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眼神里还藏着欣喜的味道，安侍女见她精神足了，也就试着和她说一些关于刺绣的事。孩子有兴趣，人也是很聪慧灵敏的，虽然不会说，但是懂了就会点头，不懂就摇头。如此一来，这日子过的倒是有趣。
今天未时未到的时候，跟着百里翼上上书房的随从就回来报道，称自家大王跟着那位夏朝今上挺宠爱的五公子出门聚会去了。可不曾想，酉时过后，自家大王绷着一张俊脸进了来。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才有了几分好颜色。待到仆人们前来问那位小姐改如何安置的时候，她家大王不经意又冷了几分的颜色，她才晓得今日大王带了一个人回来。
找到随从们一问，方明白是那一向热情的五公子与诸位公子赠与自家公子的小姐。府上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连在大华的时候都未曾发生过的。而自家大王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收了人之后带回府里只匆匆安排进了客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侍女是以前跟着华王朝皇后的人，自然会多想一些。（好吧，其实她就是资深奶妈——）眼见着自家公子要十二了，无论是南朝的大夏还是北朝的大华，十二过后就可以定亲纳婢娶妾了。
百里翼是华王朝的二公子，虽然是被送过来的质子，但是为了一份交情，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而今不是在大华，是在南人的大夏，寄人篱下不好办事。为了以后有个能将那些婢女收纳的地方，她还是得好好的说上一说，给今天新来的那个洛梵小姐安排个妥当的去处。
百里翼看着帮他穿着靴袜的人，微微皱着眉，想了一会才回到，“西厢。”
安侍女双眼一亮，她就知道自家公子心里面的郁闷算是消了点，于是接着说下去，“弄月阁吗？”
百里翼思考也不用思考，于是直接点了点头，“嗯。”安侍女见他发话了于是便接着说下去，“奴婢们这就去办。”
“嗯。”继续点头。
安侍女见自家公子颜色好了一点，于是便想着打预防针了，“公子就快束发了，若是还在大华，陛下肯定是要给您指位婢女的。而今在南朝，虽然陛下不会给您指婢女，但是南朝诸位大臣们和今上总归会赠一些美婢给您的，所以……”以后家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只多不少而且都是冲着你来的啊公子。
百里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面容早就是平日里的冷静自持，然后转身抱了清羽到床上看书去了。
安侍女张了张嘴，然后不晓得说些什么了。她遣人将水送了出去然后候在一旁，看百里翼逗弄着怀里的小孩子。百里翼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了勾清羽粉粉的鼻尖，清羽受不了就笑咯咯的往后仰。两个人在这样的小游戏里玩的不亦乐乎，只看的一旁人想要去探究一番却又不敢。
安侍女在一旁看他们玩的高兴，自家小公子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便说了些清羽的事给百里翼听，“公子，别这么逗清羽了。人家虽然小，可是聪明着呢。”
果然，百里翼一听就分了一丝注意力上来，“哦？”不过还是抱着清羽，时不时勾勾她的鼻尖，捏捏她粉嫩的小脸。
安侍女见他已然露出了一丝兴趣，就再接再厉继续下去，“今天我与她说刺绣的事情，说多少她就听了多少，很聪慧啊。”
百里翼望着怀里面那个有些清澈的眸子的女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吗？”清羽只往他怀抱里缩了缩，一双黑亮的眼眸在夜里泛着光。里面的颜色，和这窗外的夜色一样，浓重得化不开。百里翼望着这么一双眼，突然就起了心思，他伸手捏了捏清羽白皙的耳垂，“我教你识字，好嘛？”
很显然，清羽听不明白这个陌生的词语，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头发散落在肩头的百里翼。百里翼笑了笑，因着散了发，这原本是少年郎疏朗的笑容此刻却染上了柔软娇气的味道。看的安侍女一阵的心惊……这样的笑容，实在是太像了，太像那个女人了……
百里翼伸手揉着清羽柔软的发丝，然后双腿有节奏的摇晃的，将他怀里的清羽晃得非常的安心。他勾着女孩的一丝发，语气难得添了少年人的活泼，“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怎么样？”女孩听懂了，迷茫的雾散去，双眼透亮。她非常愉悦的点头，以表达自己的欣喜。百里翼也很开心，抱着她不停的揉着她的发。好一会才松了怀抱，和清羽一起上了床，然后命人拿了书过来，和清羽一起坐在床头看了起来。
清羽不懂他在看什么，也就陪着坐在床头。但是年级小，正是贪睡的年龄，陪着陪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双手还紧紧的抓紧了百里翼的衣角，嘟着小脸模样很可爱。百里翼要喝水的时候，扭头不经意间看她这幅模样，只轻轻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放了书，也就拥着她滑进了被窝，打算入眠。他这番动作，只让周围的人看傻了眼，面面相觑。这就，睡了，这个时辰也太早了点吧……
不过还是为他们放下了帘帐，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只安侍女望了一眼帘帐，似要看清帐内的人，转身的时候，止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哎，就快十二年了，孩子，就要长大了啊……
是夜，大雪漫天，落了满庭院的雪。整个天地，冷寂得可怕。瑞王府某个漆黑的房屋内，百里翼的奶妈团正在期期艾艾排排坐着。
林老大表示很苦逼，于是先开了口，“那女孩的事情我告与将军听了，过上几天便可收到回复。只是那孩子的身世比较棘手……”
“哼，有什么可棘手的。难得公子想留人，怎么样我们都得办的漂亮些。”一个粗矿的声音插了进来，嗯，百分之百是个汉子……
“好了，孩子的事情先不说，公子想留就留吧。就当是买过来的，先落了籍。等公子长大了些听她怎么说。哎……”这是一个妹纸的声音，很温柔的妹纸……
“嗯，公子也要长大了，十二岁之后便可以定亲。也不晓得南朝的今上是怎么想的，要是要与公子结亲，可如何是好。”这是担忧派的荣二郎。
“这个倒不是大事，如果能让公子配合着多走几趟风月之地，然后多纳几个美婢，在南朝有了一段风流的美名，想来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都不会过多为难的。”这是机智的安侍女。
“嗯，”众人皆点头。
“早就是这般打算的，劳烦七妹去做了。”林大郎语带诚恳。
安侍女摇头，“不用了，只提了提，公子便懂了的。”
“公子，一向都是很聪慧的，就和皇后一样……”粗矿的汉子音。
“是了是了，皇后啊……”感慨的林大主簿。
“你们不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公子越来越像皇后了吗？”荣二的声音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众人一阵默然……最后还是先前那位说话很轻柔的女人开了口，“公子像皇后是应该的。”
“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以前跟着皇后，现在跟着公子，不都一样吗？”
“嗯，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会一辈子跟着公子的。只是将军那边……”林大主簿难得的和荣二一起有了忧郁的声线……
“公子的意思就是将军的意思……”一直隐在角落里的某位老师开了口，声音清冽，一如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清晰的让人感受到了透骨的寒冷。
众人一阵激灵，然后在黑夜校对了一下执行方案，便在四更天的时候散了会。该睡觉的睡觉，该巡夜的巡夜，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果然是无处不在的奶妈团——
奶妈团对于公子要长大这件事表示很忧愁，小公子表示日子还的那么悠哉悠哉的过……于是五更天，准时起来了。在铺满了白雪的院子里跟着老师学习武艺。也在这个雪落了漫天的日子，开始教导那个女孩习字。
林大主簿表示要请个先生来教导，但百里翼表示不用，自己来就可以了。大冷天的也不想出去，于是课余的时间便教导清羽识字。一边识字，也一边熟络了起来。而西厢那边的弄月阁多出来的女子，也渐渐的走入了众人的视线。
在这个富饶的南朝里，酒足饭饱之后人们表示非常热衷八卦。于是王府里的人便多嘴的将弄月阁的大美人和瑞王房里的小美人说了出去，以至于冬日还有除夕赴宴的时候多了许多的怪蜀黍要送小瑞王一大波美女。对此，百里翼表示自己只能笑笑然后拒绝，整个年节除了教导清羽的时候稍微有点颜色，其余的时候都在面无表情的装着面瘫。
林大主簿揍了那几个多嘴的仆人，赶出了王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个难熬的年节，年节完了之后就是百里翼的生日。二月初七，正是源州城的桃花开的浪漫的季节，而百里翼便是在这么一个多情的日子里出生的。而北朝的二月，没有绚烂的桃花，只有刚刚抽出新芽嫩绿嫩绿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