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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柱见来人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之意,院儿里虽然点着灯,但毕竟是半夜三更,又看不太清楚,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那些东西在牛二柱面前一晃而过,径直泼向那帮还在大打出手的人们。
惊慌之下,大少也没看清那人到底泼出来的是什么,不过提鼻子一闻,一股浓重的臊气直冲脑门儿,牛二柱心里一动,暗自疑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难道又是保家仙弄得玄虚?”
按下牛二柱不提,单说那些正在互相殴斗的看客,这帮人跟牛二柱不一样,大少就是再手足无措,甚至却还清醒,就算反应不过来,凭借本能也能趋吉避凶,可这帮人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里知道躲闪?
众人兜头被淋了个满身,说来也怪,这东西一到,看客们身上全部冒起了黑烟,全身抽搐一阵,纷纷倒地,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那些没有被淋到的也都停止了动作,瞠目结舌,跟个傻子一样!
牛二柱心说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人手里拿的什么宝贝,竟然如此灵验?那人泼出了手里的东西,也不多说话,只是站在一边儿喘粗气,看情形似乎十分愤怒。大少如今比那些木雕泥塑的汉子也好不了多少,别说门路,连个边儿都摸不找,慌乱中提起气死风灯一看,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油灯下站着一个人,满脸横肉,穿着一件紧身小衣,头发蓬乱,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这人虽然怒火中烧,但却是个女人,不过这模样可不敢恭维,凶神恶煞似的,比庙里的小鬼儿也好不了多少!
再往她手里一看,提着一个明光锃亮的尿盆儿,盆儿里热气蒸腾,一看就知道存货不少。这女人将尿液泼向众人,犹自不觉解气,正单手插腰,抖着一身肥肉,指着牛二柱等人破口大骂。
别看牛二柱平时挺机灵,遇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儿同样犯傻,让这女人指着鼻子吼了半天,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事出有因,对方又是个女人,他又不好意思还口,只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向人家赔小心,等那女人气稍微小了一点儿,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根由。
这女人虽然凶悍,倒也实诚,见牛二柱毕恭毕敬,气早就消了一半儿,也不隐瞒,把事情的缘由详详细细说了一个通透。??鬼不语63
原来这客栈是夫妻两人开的,老板是个老实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这女人就是老板娘,别看是个女流,却比一般跑江湖的汉子都要泼辣,天底下就没有她怕的人,街坊邻居没人敢惹。这两口子新近得了一个儿子,敦敦实实,白白胖胖,夫妻俩爱如掌上明珠,那真是顶在头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胖小子那点儿都好,就有一样,爱哭,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一哭就是一宿,两口子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睡不好觉,儿子还小,奈何不得,也只好长吁短叹,盼着儿子早点儿懂事。
单说这一天,胖小子一反常态,睡的比平时都要安稳,两口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吃过晚饭就早早躺下,打算好好睡一觉,解一解乏累,刚开始还挺好,胖小子睡得十分实诚,打雷都不带醒的,夫妻俩忙了一天,也是鼾声如雷,不一时全部会了周公。
一家人正在酣睡,到了半夜时分,这屋里忽然扑棱一响,像是进来了什么东西,女人天生警觉,就是睡的再沉,这一下也就醒了。
老板娘虽然泼辣,此时却有点儿害怕,这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同样走夜路,男的、女的都可能害怕,但男的一般是怕鬼,女的一般是怕人,你不信就试试,男的走夜道儿,后边儿来个人绝对就不怕了,那叫多个人多个伴儿,来了鬼也有个垫背的。
可要是女的,半夜里走道儿,后边儿来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您就想去吧,那女的绝对吓个半死,还不如旷野荒郊一个人没有呢。
老板娘听见动静儿,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来了贼,吓得全身一麻,几乎动都动不了,强撑着捅了捅丈夫,让他下去看看,谁知老板还没弄明白,炕底下腾地就起了一团绿火,这火苗忽忽悠悠,闪闪烁烁的往炕上飘,两口子吓得大气不敢出,都以为是闹鬼了,眼看着绿火就要飘到炕上,忽然炕沿儿上什么东西一闪,噗的一声,那绿火就灭了。
两口子正在纳闷儿,往炕沿儿上一瞧,顿时不由自主的念起佛来,原来白天城里来了一个货郎,夫妻心疼儿子,买了一个泥老虎给儿子玩儿,那团绿火本就是冲着孩子去的,神使鬼差,一头撞在泥老虎身上,上点儿岁数的人都知道,那泥老虎是胶泥做的,外面用朱砂上色,正经能驱邪的东西,那绿火撞到这上面,能好得了么?
夫妻俩松了一口气,以为躲过了一劫,老板哆哆嗦嗦下了地,点上油灯,借着灯光往四外里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但见屋地上趴着一个东西,似兽非兽,似虫非虫,身子底下一溜长腿,密密麻麻,如同人的头发一样,看着叫人心里发麻。
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那东西身子一震,居然凌空飞了起来,直扑炕上的孩子。老板就是再怕,老来得子,疼得和心肝宝贝一样,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顺手拿了一把笤帚,顺着那东西飞来的方向就是一下。
老板这一下打得到是挺狠,可惜没有什么准头儿,这一笤帚下去,虫子没打着,倒把炕沿儿上的泥老虎扒拉到地上,啪嚓一声摔得粉碎,那东西第一次失手,怕的就是这泥老虎,如今失手被毁,正随了它的意,身子一扭,躲过笤帚,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孩子的脑门上。
老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毒,孩子这么小,要是被咬上一口,那不就完了吗、情急之下,老板也不管那虫子会不会咬人,伸出一只手去,在孩子的脑门儿上一抓。
两口子以为这一抓,那东西就得掉下来,谁知手刚一碰,那东西就拼了命的往肉里钻,夫妻两个毫无准备,稍一愣神儿,那东西居然整个儿钻进了孩子的脑袋里,转眼没了踪影!
两口子顿时傻了眼,这时候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刚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就遇到了这种事儿,一个吃屎的孩子,啥都不懂,如今还活的了么。老两口一口气没上来,几乎当时就要昏倒。谁知这孩子忽然身体一阵抽搐,在父母的泪眼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拿尿泼他们!”这个出生不到两个月,连爬都不会的婴儿,忽然开口,老气横秋地说!??鬼不语63
四十三、卜发财三盗鬼见愁(十四)
两口子吓得一哆嗦,当时差点儿没瘫软在地,您想啊,一个出生才一两个月的孩子,看见狗都敢啃两口,突然之间张嘴说话,又是大半夜的,能不吓人么?老帮娘虽然平时泼辣,到底是个女人,当时就动不了了,老板虽然也唬的不轻,这种时侯,也不能表现的太怂,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比女人强了那么一点儿,当下清了清嗓子,语带颤音的问道:“啥?孩子,你……你说啥?”
“拿尿泼他们!”那孩子又来了一句,不过这次和上会不一样,这婴儿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坐在被窝里,用两只乌黑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声调嘶哑地说。
夫妻两这回可是听得真真切切,那孩子果然说话了,而且语调低沉,就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说的一样,半点没有婴儿应有的稚嫩,两口子比刚才强了一点儿,最起码脑子能装圈儿了,这俩人里老板娘稍微机灵点儿,一捅丈夫,低声道:“咱儿子是不是中邪了?”
一句话提醒了老板,从来没听说过月棵儿里的孩子能说话能坐,这不是中了邪又是什么?而且这中邪必然和方才那古里古怪的虫子有关,这毛病找着了,两口子也发愁了,军粮城啥都不缺,就是缺会看邪病的先生,镇子西头倒是有一个可常年不在家,就是在家也是个二把刀,根本没啥真本事!
老两口子正在不知所措,那孩子见他们不动地方,仍是把嘴一张,又把那话重复了一遍,而且这回就不带停顿的了,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地说,说一句就冲油灯拜一下,拜的那油灯火苗子乱窜,不一会儿竟有了几尺高,眼看着再高几分就要燎着房顶了。
就在这个当口,外边儿可就闹哄起来了,住店的人呼噜咕噜的往外边儿跑,直奔牛二柱和几个伙计。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半夜睡不着被院子里的响动吸引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睡的跟死狗一样,只是半夜突然觉得眼前亮的晃眼,同时身上热得不行,睁眼一看,窗外有红又亮,就跟着了火一样,这些人以为走了水,哭爹叫妈的滚出来一看,却啥都没有,看见人群一个劲儿的往外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稀里糊涂就跟过去了。
外边儿一热闹不要紧,那孩子也不拜了,油灯的火苗子腾腾地往下落,转眼只有一豆大小。他这边儿一不拜,那些个以为着了火的客人顿时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冲天的火光。孩子虽说不再拜油灯,可嘴里始终没有闲着,仍是不停地说那句话,而且越说越快,到了后来,简直连口气儿都不喘一下,直憋得脸色发紫,仍是连珠炮一般说个不住。
老两口子一看,这可不行,要这么下去,不用别的,憋就能把孩子憋死,夫妻俩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能不心疼么,老板娘瞪了老板一眼,有心遵从孩子的意思,看看能怎么样,可一来此时老板还惊魂未等,根本动不了地方,二来也不知道孩子嘴里说的他们到底指的什么人,一时之间还真就有点儿左右为难。
耳听着外边儿越闹越凶,这孩子也是越说越急,夫妻两个愁得连个辙都没有,连死的心都有。正在这个时节,那孩子两眼一翻,声音忽然高了不止有多少倍,小手往外一指,厉声厉气的喊了一句:“拿尿泼他们!”,而后双目紧闭,翻身躺到,可即便人事不省之时,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都说当妈的最心疼儿子,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当爹的和当妈的就不一样,母亲最是心软,关键时刻那可是为了儿女连命都不要,这老板娘一看要再这么下去,这儿自己肯定是过不了,倒不如按他说的拼上一拼,看到底如何!这女人也是凶悍惯了的,整个军粮城都有名,一到了紧急关头,就把平时的狠劲儿拿出来了!
女人一骨碌翻身下炕,抄起儿子的尿盆,风风火火的开了门,见星光之下,院子里头,不下五六十号人正在打群架,傍边儿站着一个少年正在装圈儿,这女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可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盆子尿,兜头就往人群里泼了过去!
诸位,这尿可不一般,月课里男童的尿,那可是如假包换的童子尿,要论起驱邪的功效,你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的法宝也比不过。而且这一下突如其来,众人又失去了理智,泼的不当不正,正是时候,别说是溅了几个尿点儿,就是闻见味儿的,当时也是一个头晕,登时栽倒在地。
老板娘把尿泼了出去,也没想到能把这群人给撂倒,这女人愣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儿子还昏迷不醒,也顾不得这群人的死活,把尿盆儿往院子里一甩,一路向自家房门飞奔而去!
按下老板年不提,单说牛二柱,他也让这疯婆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别说明白怎么回事儿,连她是哪一位都不知道。大少傻子似的杵了半天,突然一怕脑门儿,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那耗子精邪术得逞,现在还不知怎样,事关此行的成败,可不能让它趁机溜走!
大少顺着原路,探头往角落里一看,还好,那耗子还没走,依旧卧在原地,不过现在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耍的什么花样。牛二柱不敢造次,怕上了这东西的当,捡了一块石头子儿,往里一扔,毫无反应,有弄了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往里一捅,仍是纹丝不动,不过牛二柱这一试之下,可就察觉出来了,这手感不对!
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必须有型有质,有血有肉,缺一样都不算正常,可牛二柱刚才一捅就发现了,这耗子身上少点儿东西,而且是最重要的东西——血肉!
方才一试之下,那耗子居然除了外表的一层皮,剩下的就全是骨头!
大少疑窦丛生,仍是有点儿不信,他从小到大遇事无数,可也没见过这等怪事。牛二柱见那耗子精一动不动,胆子也壮了不少,二次把手里的树枝伸进去。
牛二柱捅了捅,没错,这玩意儿果然有点儿不对。牛二柱把心一横,将疑惧之心抛在脑后,把树枝往耗子肚子底下一插,奋力一挑,只听呼啦一下,一张硕大的毛皮应声而起,在树枝上颤抖不已,再看那耗子,除了一副金瓜光闪闪的骨架之外,别无他物!莫非这东西就是个死物儿?牛二柱疑惑道。--by:87942204368064376|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