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钟将军的孙女也?”
朗逸先生显然是有些惊讶的,他能预料到江老先生,可能不太偶然的发现王府大公子,只是那个年轻的钟家小姐,居然也能有如此的谋算吗?
江老先生捋了捋胡须说道:“我比她提前一天到的,那时的她纵马扬鞭,英姿飒沓!可不像是个乘舟游江的温柔小女子啊!”
朗逸有些赞叹的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当年王妃也是英姿飒沓,英勇善战不输男儿,可是心思却也未必有钟家那女娃细腻!”
老先生似乎浸入了回忆,回想起了曾经,不过转眼间又回到了现实。
“当然,我们的小主子啊,也是多谋善断啊!这点,倒是不输王爷!”
“哦?”
朗逸有些惊讶的看着江老先生。
“他本可以早些出发,却在那渡口故意停滞了一日,显然是发现了我们。不过依旧是一路陪着我们演戏,却也一直暗藏杀机,直到最后,也没有让我们失望啊!”
江老先生摇头笑道,不知是赞叹还是无奈。
“那和郑将军的相遇?”
听了这些个故事,就不禁让人觉得,这一切看似的巧合,好像都是不是巧合,倒都像是有意为之。
“哈哈哈!那个确实是巧和!”
老先生笑着捋了捋胡子,端起茶呗又饮了一口茶,在这寒冬夜里,倒是让人暖意倍增。
朗逸自己也摇头笑了笑,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搞笑了。不过他停歇了一会儿,淡然的问道:“大公子为人如何?可有何指示和命令?”
老先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了窗外,呼啸的寒风似乎将屋内衬托的格外安静。
“指示就是让三兄弟照看好三郎,让钟家姑娘去趟京都,让小鱼儿学好武艺。”
“哦?没有……”
朗逸有些好奇,话没有说出,不过江老显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没有,大公子为人潇洒坦荡,倒是和王爷很像,不过比起王爷,他又似乎多了些放荡不羁的狂傲和江湖气。”
江老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思忖这个小主子的个性和行为方式。
“文采武功,能够力压举国的青年才俊,惊才绝艳甚至超过当年的王爷,未来成就估计是不可限量。从他刺杀皇子,为妻报仇一事来看,虽然大胆犯上,有悖君臣之礼,但也算是恩怨分明,重情重义。只是希望他能控制好,内心的善恶之念,学学王爷心系天下万民,不要失控而走向极端!不然以他的惊艳天资和谋断,恐怕这天下……”
朗逸点了点头,显然也大致了解了江老先生口中的王府大公子。
“不过,既然大公子并没有让先生、郑老和钟将军有所准备,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冲冠一怒,就是要天下大乱、尸横遍野的这么一个暴虐之人。出走学艺,显然,还是想将这些重担扛在他自己的肩上!”
江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当年随王爷一起,不过也是书生意气,想着凭自身的一点才学,能为国家开盛世,济万民。如今的宋国天下,只不过是我们当年宏愿的一角,我们的目标连一半都还没有实现。可是君臣间的权术,确实不是我们所擅长的。朝廷三番五次的阻拦大军出征。也怪我,误听了先皇密旨,大战之际,驻军隐忍不出。也怪我忘了王爷的性子,忘了他是一个如何作战的主帅。让大军孤军深入,让兄弟们死伤殆尽,孤立无援。最终,让大军拼死救出的王爷,那一战也身负重伤,十一道金令则是扼杀了我宋国再进一步的机会,王爷,也亡故征途!”
老先生双眼浑浊此时感觉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就是因为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事,更让我无地自容!”
朗先生拿出一件袍子,盖在老先生身上。
“哎,我江某一生,从未对帝王家说半句不是,但是这赵家,欠林家太多了!”
寒风过境,转瞬已然百里。一艘小型的客船上,一个清冷的眼神投向了冰冷的江面,投向了水中的倒影。
“江空月上人渐远,寒枝孤影入我心。”
此时的林澈,眼里满目的凄冷,无人能解其中滋味。奔波了一天的李隆兴此时睡得正熟,再继续陪着林澈,走完这千里送君的最后一程。
京都里华灯依旧,只是深夜里已无行人。皇宫的御书房里也和往常一样,依旧亮着灯。几个侍从小心的侍候着那个九五之尊,还有那个,坐在下方的御鉴司掌舵人。
“燕国那边查的怎么样!”
“回禀陛下,‘夜’这个组织在燕国也有作案,只是和在国内一样,他们组织既无固定场碰头,也没有固定地联系方式,燕国那边所谓的对接的人都不过是冲着钱去的狗腿子,真正组织内部,沟通杀手与主顾的接线人并不清楚,设的网都没能捞住那条鱼!”
皇上显然是有些不悦,愤怒的将手中的暖手炉打翻在地。
“帝国之内,居然还有‘夜’这样的恐怖组织存在,你们御鉴司居然毫无办法,你是嫌朕的事还不够多,是想让朕寝食难安吗!”
“微臣办事不力,陛下恕罪!”
谢成谋恭敬地跪在地上,并没有慌张和惶恐。
“林澈有消息了吗?”
皇帝陛下一脸凝重的看着谢成谋。
“当日京都大乱,属下们遍寻城中城外,并没有发现犯人的踪迹!”
谢成谋恭敬地回答道。
“你们御鉴司连查个人的本事都没有了吗?”
“陛下恕罪!”
伏地的谢成谋再次请罪。
只见皇帝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厉声说道:“起来吧!事发之时你不在京都,也不能全怪你!”
谢成谋听到后又慢慢地恭敬地起身。
“魏国七皇子的事,你怎么看!”
谢成谋恭恭敬敬的说道:“事已至此,依微臣愚见,将七皇子尸身入殓,按照皇子礼仪送回魏国,将事情原委转述给魏国。”
“难道他魏国就会甘愿受此大辱!”
“必然不会,送灵礼数不可少,越隆重越好。在林澈通缉令最高级别的基础上再将赏金提高十倍甚至更高,同时林柱国的职位也应该暂时停掉。”
“这就够了?”
皇上有些惊奇的问道。
“解决问题可能不够,不过我们第一次出手,这些就够了!”
谢成谋淡然的说道:“我宋魏两国虽然已经和平了近二三十年,但是,这也是我宋国武装力量,比之魏国并不会逊色多少的结果,正如前人的那句话,‘能战方能和’!魏国势强,依旧是最有实力的大国,所以他们必然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边境必然会紧张,陛下可先调兵北上,待灵柩入魏都时,魏国自然会发难,但南北对峙,我北军本就战力不俗,加上中军的增持,他们一时也没办法武力进犯。最终还是在外交上的讨价还价!”
谢成谋淡然的说道。
“那你觉得最终他们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皇帝沉声问道。
“他们开出什么样的价码都不稀奇,甚至可能要以命偿命,我们的底线就是林柱国革职。虽说是子债父偿,但是林家毕竟是我宋国的不朽功臣和军队图腾,此事说到底,魏国皇子本就杀我宋国靖武王府的未婚妻在先,宋国和他林家还是占理。再往重了罚,不仅有失国体,恐怕军心民心都难安啊!”
谢成谋恭恭敬敬的说道,皇帝眯起眼睛,细细的品味他说的话。
“林劲驰下去了,谁能顶上来?”
“微臣驽钝,陛下圣心自有定夺!”
谢成谋忙称不敢。
“朕命令你说!”
所谓伴君如伴虎,可能此刻也让人看的明白了,就算皇帝有想法,也要假借臣子之口传达。不管是林澈谋杀犯上之罪,还是魏国的应对,不敢说这皇帝陛下百分百都了然于胸,但起码心里还是有杆秤。而到了扶人上位这种敏感的事,可能大家更愿意听到,上位的人德高望重,被众人推举,然后陛下顺承民心军心,选贤任能。
“中军拱卫帝都,京畿重地必须要是爱国忠贞,同时又才干出众的人,依照微臣愚见,可有三人能担此大任!”
谢成谋淡淡的说道。
“哦?哪三人?”
陛下似有笑意,微微的点了点头。
“其一是大内禁军统领徐天生徐统领。”
皇上没有吭声,等他自己把话说完。安庆公公一听,倒是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也仅仅是一丝一毫,转瞬间也就没了。
“徐统领忠诚之心,自然是人尽皆知,况且徐统领武功卓绝乃大宋第一高手,同时统领禁卫军能力出众,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度,都是绝佳的人选。”
皇上依旧是默默的听着,似乎在等他说完之前,都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其二,也算是陛下亲属,太后的侄子,陛下的表亲——武冠侯张赫忠。太后一门,本就是忠烈之后。当年张国丈是靖武王之前,我宋国第一将军,子孙也都有先祖遗风,武冠侯更是其门中翘楚,举贤不避亲,凭着侯爷的赤胆忠心和用兵谋略,也能担起中军柱国的责任。”
皇上细细思忖着,他看了眼安庆,公公只是低眉顺目,没有任何表情。看来皇帝似乎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三,也就是当今的西北柱国——韩兆远将军!”
皇上楞了一下。
“你难道是说,要韩兆远兼任中部大军的统帅?”
谢成谋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如今韩将军已从西北那边回到了京都,副将陈克用已经在西北那边证明了自己,提上新人后让韩将军调中军,也是一个可以供参考的选择!”
皇上听完之后,看着眼前的不卑不亢的谢成谋,倒是盯了他很久。
“好了,从燕国回来也辛苦了!回去吧!”
皇帝微微摆手,谢成谋立即叩拜谢恩,辞别而去。待到谢成谋离开之后,皇帝先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对在身边的安庆公公说道:“你说他是真心的,还是在刻意回避?”
安庆公公一边为皇帝陛下添了件白熊皮草披着,一边淡然的说道:“要说刚刚谢大人说的人,却是如他所言,既是忠贞不二,又深谙带兵领将之法。是这林柱国下去之后,保持中军战力的最优人选。”
“那他是真心的咯?”
皇帝陛下有些笑意浮在脸上。
“要说回避,自然是有的,虽然谢大人刚回京都,但对于京都的事,想必还是清楚的,肯定知道陛下特意派了兵部侍郎黄随礼领圣旨巡查举国的边防,督察军事工程等举措。”
安庆公公打点着皇帝的桌上的折子,平淡的说道。
“这谢成谋还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好似在对朕旁敲侧击,提醒朕用人要忠诚于才干并举!”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热腾腾的茶抿了一口。
“本来朕是打算用那黄随礼,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胜仗经验,但是为人维诺,朕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做什么也就办什么,易于掌控。不似那韩兆远撒泼赖皮,动不动就是指责那些朝廷武官不懂战事,让人头疼。”
安庆听完之后,也是不禁的笑了起来。
“韩将军出生行伍,说话耿直但是并没有犯上之举,而且说的一些东西也算是针砭时弊,本人也是难得一见的忠臣良将。”
皇上握着手上的暖手炉,似乎也陷入了纠结。
“这韩兆远是断然不能再兼任中军统帅了,虽然现在看着西北没他也行,但那陈克用毕竟没有通过战争证明自己。而且西北军多是他韩兆远的亲信,再给他中军,那不是把一半的军队都给到他一人之手了。天生是朕的心腹亲卫,禁军有他朕才踏实啊,墨阳武功虽不逊色于他,但是将兵作战,还是不如他。”
皇帝的暖炉握的越来越紧,眼神也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朕这个表弟啊!当年先祖皇帝,好不容易将张家的兵权分解下来,让先帝能安然过度即位,后来林家又强势崛起,声势远超张家。先帝又苦心权衡,分解林家,最终形成了如今的五军柱国的局面。如今要将这中军给回张家,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心啊!”
安庆楞了一下。
“这武冠侯毕竟是陛下的近亲,应该不会有……”
“异心?应该不会?他一个中部军队的统帅,没这么大的能量,只是皇家的命运,也就是我大宋国的国运,主导权绝不能握在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