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谨后面跺着小步子紧紧跟着,虽然知道他这话是气愤之极的自说自话,可那凉风洗耳的语气,让他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宫御深知身边的人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所以步履如风,不消片刻便到了议事的地方,而被派出去采购药材的几个官员,纷纷跪拜行礼。
“具体情况如何?”
刘谨说的简略,所以他对这件事情除了一个直观的感受之外,没有别的了解。然而他虽然性子阴冷,却不是随便妄造杀孽的人,所以想要问清楚。
“微臣奉命前去收集药草,却不料被人拒绝了。一家两家尚可,然而整个温州城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他后面还有很多话要回禀,可帝王阴着的脸色让他收了嘴巴,他本是武将,不适应与人打交道,和那些商人玩心思,自然一败涂地。
“后面有人?”
突兀的变化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事情背后若是没有问题那才是怪事,温州这些药商,整出这些幺蛾子,又是为了什么?
“意图尚且不明,微臣已经给出了最优的价格,可那些人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温州城出现巨变,药价猛涨,这些人怕是要坐地起价,至于背后是否有人掌控他就不太清楚了。
壮硕的汉子言辞恳切,然而宫御却狠狠瞥了他一眼,旁边几个将领也纷纷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一步,显然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温州城最大的药铺是不是知善堂?”
“是是。”
“最大的阻挠也是知善堂吗?”
“是是……陛下明察秋毫。”
壮硕将领显然没有想到宫御会知道‘知善堂’的事情,忙忙点头,两眼散发着崇拜的光芒,而宫御瞧着他那恶寒的眼神,不由得将脸偏了开来。
——这世上从不缺二愣子,然而自己身边的猛将却是一个二愣子,碰到这样的人这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宫御眼眸所到处,几个官员连连后移,而宫御则沉脸看向了戴青铭:“你去知善堂走一趟,将温州的情况同他们解释一遍。”
若是别的药堂,宫御不会如此客气,然而‘知善堂’却不同,当初‘知善堂’的家主对皇祖父有救命之恩。
皇祖对季家有过承诺,保他季家在大乾安康平稳,这才使得‘知善堂’迅猛发展,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大小铺子遍布大乾各个角落。
戴青铭对于这一段历史也有所了解,毕竟能在各地风风火火设铺的人家怎么会简单?虽然觉得季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可却不得不承认人家这运道好。
他带着命令去了‘知善堂’,季家的家仆似乎一早便知道会有人造访,所以好不耽搁地将人迎了进去,然而让戴青铭不满是,这里负责的人并不是季家的嫡脉。
“将军,家主和几位主子对温州并不重视,所以在温州并没有留人。”季家家大业大,若是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季家的嫡脉,哪轮的过来?
“温州城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
管事四十余几的年纪,山羊胡长得恰当好处,或许是因为自己擅长岐黄之术,所以那一张脸貌似并不显老,反而自带风骨。
“来诊的人不少,然而在下医术浅薄,并没有救治之法。”他说的时候颇为唏嘘,似乎对那急症也是无从下手。
“这症状极有可能是瘟疫。”
对于那些突然染病死去的人,都经过了专门的处理,可那病症相当棘手,千防万防仍旧有不少人中招,再也没有站起来。
管事听到瘟疫,眼眸豁然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
“怎么不会?”
戴青铭轻嗤了一声,灼灼的眸光在大管事身上扫了两眼,这惊诧的表情怎么看都带着些许轻浮,让人微微有些不喜。
——他是脂粉堆、浪荡子中走出来的将军,对于人的情绪波动有本能的感知,刚才这个人的表情他很不喜欢,总感觉像是做戏一般。
“就是……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下这些天一直当恶疾整治,却不想会是瘟疫,也不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
“药草供应若是及时,自然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戴青铭坐在那桃木制的暗红椅子上,手中捧着的青瓷茶盅轻轻吧唧着,看似无意的举动,可当他的眸光看向那大管事的时候,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
“将军说的不错,可惜如今温州城内药草的供应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他有些难为,可还是相当真挚地说出如今的情况。
“那你说一说存在什么样的问题?”
“货源。”
听着他和旁人一模一样的说辞,戴青铭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而他却像是没有看到戴青铭的不喜:“若是往日,这药草的货源自然不成问题,可如今战事肆虐,各个地方都缺乏这救命的稻草。温州城僵持多日,货源已经断了七八成,如今又出现了这要命的瘟疫,这城内的药草早已经被炒上了天。”
“所以,你们这是想国难的时候狠狠捞一笔?”
戴青铭不相信货源断了,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世代经商的药商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渠道,他们如今这般拿乔怕是想要就地抬价。
——若是真如自己所想一般,那么他想说这季家的当代家主真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惹怒了宫御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纵使他们有宫家的先祖罩着。
“将军言重了,在下也不过实事求是,哪敢欺瞒您?”
“多出一成的收益,你看能弄多少药?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否则这温州的药商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戴青铭也不想和他磨嘴皮子,说破了自己最后的底线便匆匆离去,而那大管事忧心忡忡地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连仆人说话都没有听清。
“掌柜的……掌柜的……”
那常随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给回应,迈出脚步走到他跟前轻轻推了他一下,声音宛若炸雷:“掌柜……掌柜……”
“叫魂啊!”
季家的大掌柜跳出几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狠狠瞪着那不长眼的小厮。而那小厮看着他跳远,嘻嘻一笑:“您说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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