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掌门,入村,搜出方黛之子。”宁舟收回流沙,望向武青霜。
武青霜脸色一变,冷声道:“道友,你莫非想赶尽杀绝?”
方才宁舟出手无有犹疑,神色始终淡然,使她以为宁舟此人,近乎于传说中的‘道’。
道在一切中,一切在道中,染万千尘埃,无损道之分毫,修百世功德,无益道之点滴,修士道心到此地步,已然是发于毫末,可充塞宇宙,收于精微,却无诀关可见,其中神秘,非常人能窥见门径。
这种人,不可以常理视之,心发自然,事物不拘,武青霜难以想象,这种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生怕宁舟,将方黛的骨血打杀。
宁舟微笑,“武掌门莫要担忧,贫道非是弑杀的屠夫,见人便杀。”说罢,语声又复淡然:“况且,我真要动手,武掌门又能如何?”
这一笑却让武青霜心头松了些许,舒了口气,对于宁舟后半句,只当是没听到,挤出一丝笑意,“贫道误会了。”
旋即命门下去搜方黛之子,不多时,有位女弟子在乡绅的房中,找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带了回来。
男婴见了生人也不哭,眼睛似笑,来回打量诸人。
见了这婴孩,武青霜自然而然的抱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方师妹这一去,恐是不要这孩子了,可怜。”
她忽然想到,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方黛失踪,展宏图此人,秉性凉薄,贪图正一派掌门大位,怎也不会与这孩子相认。
而她西江月阁,第二代掌门有训,不可收男弟子。
武青霜想了半晌,竟是不知如何安置这男婴,旋即想到,或可将这婴孩送至俗世,择一富贵人家收养,安平一世。
有位女弟子出声道:“掌门,方师姐的孩子,不知资质如何。”
武青霜一怔,她方才见了孩子心下浮想,也没看孩子资质,若是孩子资质不差,将其送入俗世,岂不糟蹋了。
她柔指一点,按住婴孩眉心,起了法力探了一探,惊讶道:“方师妹儿子,根骨极好。”
“那真是太好了,”那女子欢喜一声,凑过去瞧瞧婴孩,眨眨眼逗弄起来。
武青霜一笑,将婴孩递予门下弟子,看向宁舟,“道友,此事已了,我等这便告辞了。”
“且慢。”宁舟道:“武掌门莫是不想知道,方道友如今身在何处?”
“道友是说……”武青霜眼前一亮,惊喜道。
“不错,血骨毛发蕴含主人神魂之气,这孩子为方道友所生,为其血肉所孕,如今产下不到七日,用物藉之法,可寻方道友人踪。”宁舟本是为找方黛,从此处借机窥探背后鬼相府。
眼下方黛无踪,宁舟也不气馁,他习有一术,可依对方神魂之气,溯根始源,见其本真。
武青霜虽不通物藉门道,却也知道,此般法门,俱是有代价的,“施展此法,可会损伤此子?”
“无妨,只需精血些许,不伤根本,事后稍微调养,就可恢复过来。”宁舟解释完后,又道:“此子为贵派弟子所生,贫道不会用强,一切全由武掌门自决。”
武青霜略略一想,不伤根本便无大碍,肃然道:“还请道友施为。”她也是想找到方黛,顾不得婴孩能不能忍受痛处了。
宁舟点了点头,将婴孩接了过来,却不料,那婴孩象鼻陡然一挺,有黄液激出,宁舟法衣宝光护体,将黄液挡在外间。
西江月阁弟子,见了这一幕好笑之余,还有一些担忧,生怕宁舟恼然,就此迁怒于婴孩。
哪知宁舟只是一笑置之,拍了拍婴孩的脸颊,眼神含笑。
“取一盆无根水来。”
无根水为洁净之水,云空落下者,不沾地,是为无根,初雪、雨水、朝露,降霜等等尽在此列。
有些文人雅士,会取梅瓣积雪,化水后以罐储之,深藏冰窖,来年用以烹茶。
此水不难得,有位弟子听罢后,目光一辨,见西南方有乌云盖顶,心知有**降落,忙起遁光飞去,接引无根水。
宁舟取了数件宝材捣碎,用流沙辗成粉末,以手沾末,在青石板上,描描画画,指力惊人,入石三分,将宝材粉末全数印在石板上,如符似咒。
不多时,那名女子回返,手中则多了一盆无根水。
宁舟将水盆接过,起手一洒,一盆水溅落而下,将石板覆盖湿润,多余的水流走,只有浅浅一层,依附在石板表面不动。
随后将婴孩鞋袜脱下,宁舟拿出一针,在双足涌泉穴,各刺一针,入针一点,绝不深入,婴孩恍若未觉,依旧呵呵直乐。
做完这些后,宁舟将婴孩放在青石板上,而后退开,静观变动。
婴孩才不过出生数天,本不能站立,谁知一上青石板,如被神力附体,站得笔直,双目微闭,而后开始走动。
每走一步,足下涌泉穴便有血流出,不多,一丝丝极淡,杂乱一团,不得真形。
石板为底,清水为布,又过须臾,婴孩双足踏动,如同挥笔,足下涌泉穴流出精血,在石板上勾勒出山水画来,画如血,混入水中,逐渐扩散,刺人眼目,越画越清晰。
宁舟心知,这是方黛在行走,所画出的山水,就是方黛所经之地。
这一画,足足画了小半个时辰,才终止下来。
此时,一副图画呈现在诸人眼前,山水形貌有缺有整,但是路径却丝毫不乱,可看出其主人,有着一个必须到达的所在。
武青霜道:“如何了?”
“成了。”宁舟看了看那画,又道:“将此子抱走,用温和宝药喂养,不消三日,即可复原。”
宁舟所用之术,为‘血脉描迹法’,此法一用,与血脉相连者可以感应,借对方之瞳,查所经之地。
宁舟指向青石板,“武掌门可知,此为何地?”
武青霜仔细打量一番后,“似是虎头山一带的地形。”
宁舟挥手抹平青石板,“贫道欲往此处,一探究竟,武掌门可愿随往?”
武青霜目现狠意,“自是要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弄鬼,坏我方师妹道行。”
当下,留了一位弟子照看方黛之子,余者尽皆往虎头山而去。
虎头山,山不高,猛虎探头,爪牙暗张,为凶险之地。
齐豪行走在教徒之间,用手中的白蛇杖,点在教徒脑门上,白蛇杖立时化出一阵炫光,而后齐豪掐诀拿印,祭练白蛇杖。
就这般循环往复,不消多说,已经炼死数十位教徒。
宁舟等人虎头山后,在山头飞遁,寻找方黛所处之所,忽见某山沟有光亮显现,顿时掉转遁光,往那处行去。
待到了地头之后,隐于一旁,并不露面,宁舟朝下看去,见除了一些凡胎之外,还有几位白麻罩体的修士,
修为最高者,身着黄袍,手持蛇杖,走走停停,手里掐来掐去,宁舟观了片刻,已是明白对方正在炼法。
武青霜目光来回扫量,忽然看见一位娇美女子,顿时压声惊呼,“方师妹。”
她认出方黛来,杀机盈满,几欲要透顶而出,这一下气息变动,却将齐豪惊动了。
齐豪嗯了一声,双目狠狠盯了过来,“哪来的宵小,竟敢观道爷炼法。”
“正是你家姑奶奶,武青霜是也。”武青霜其人,外冷内热,见了方黛受此苦楚,早已是怒火焚心,娇喝一声,武青霜踏出云外,起手一划,朝齐豪杀奔过去。
齐豪不曾听过此名,嘿嘿一笑,“好个泼辣的小娘皮,哼,道爷这就将你擒下,让你尝尝洞玄三十技。”
武青霜一听这话,面上如罩寒霜,“无耻淫\/贼,找死。”语声言罢,抬手一打,就有一道灿灿光华飞出,朝齐豪喉间落去。
齐豪瞥了一眼,浑不在意,随手一动,架住攻势,对着云头嗤笑道:“都下来吧!道爷正自无趣,你们来了,道爷也能练练杀人技。”
西江月阁弟子,各自恼火,纷纷踩光而下,要和自家掌门一起,共诛齐豪。
齐豪的几位小徒弟,步将出来,调笑道:“小娘子,来陪俺玩几手。”
话声中,两方杀在一处,手段频出,一动手就杀的激烈万分。
武青霜与齐豪斗了数合,始终拿不下对方,本想请宁舟出手,但见宁舟来此后,一直稳稳不动,坐看诸人斗法。
她心下不满,以为宁舟不屑与她们一起出手。
宁舟若是知晓她心中之念,定会暗叫苦也,他之所以坐视不动,乃是因谨慎之故,鬼相府神秘莫测,背后有几许实力,尚还不知。
眼下只有齐豪等人一人在此,但暗处未必没有敌人环伺,敌暗我明,宁舟自是不会一股脑上去,免得中了算计。
武青霜取出一宝,状似瑟,古木厚实,长有一丈,上有五十大弦。她玉指轻拂,立时化出诸般音刀,莹光雾动,刀气破空杀出。
此为法力化形,是杀伐之音,乃西江月阁镇派宝典,可随心境,化万千变化,凌厉无端。
齐豪嘿了一声,将手中白蛇杖一摇,顿时化出一头百丈巨蟒,扶摇直上,咧嘴吐信,狠狠扑咬过去。
撞将一处,爆出连环脆响,如是雨打芭蕉似的,又绵又密,噼里啪啦之下,刀气尽皆崩碎,不复存在,白蛇势头却是高涨,长嘶一声,巨嘴一咬而下。
武青霜见此情景,未显乱象,身影一挪,避开白蛇一击后,素手连弹,瑟弦颤动愈发快速,湍急似江河,化出数位持剑道人,卓然而立,形如真人,目光冷冽,盯了那白蛇一眼,齐齐使动剑诀,催杀了上去。
齐豪轻咦一声,“原来是西江月阁路数。”旋即嗤笑一声,西江月阁不过是个小门户,有什么大/法力,来降服他。
嘴角不屑一撇,将白蛇杖一抛,骂道:“你这畜生,与我好生杀敌,回头给你管饱。”
白蛇尖细一笑,“老爷尽管放心,小的保证卖力。!”
武青霜面色一变,不曾想到,那白蛇竟另有神妙,可发人言,当即明白,这是鬼物一流,被拘拿在白蛇杖内,听从主人号令。
任由白蛇去对付武青霜,齐豪目光转动,望向宁舟,“这位道长也看许久了,莫非是瞧不起道爷我,不屑下来。”
齐豪入了鬼相府,新学了法门,自持神通广大,并不将宁舟放在眼内,他眼神深处,还有几分鄙夷。
他认为宁舟是武青霜的姘头,没有半分本事,来此就是涨见识的。
宁舟几番观察下来,认为此地不是鬼相府根本重地,也就放下心来,闻言只是一笑,“道长仙名?”
齐豪一怔,随后嘿了一声,“瞧你模样斯斯文文,这话说的,真像个读书人,有礼节好啊!”又是讥嘲一笑,“贫道齐豪,前来取你小命。”
言讫,齐豪飞身而起,朝宁舟处杀来。
“齐道长听仔细了,杀你者,宁舟。”宁舟身形不动,手捏一印,向下一按。
此印为丹霆照尘印,虽则初成,不能化作一四方大印,但也非同小可,印诀一动,宁舟一身法力,开闸泄洪似的,狂流不止,立时有千百黑云落下,望去平平,毫不出奇,但是内里蕴藏雷火,能透骨而入,毒辣无比。
黑云落空,汇聚成潮,幽幽暗暗,齐豪本不在意,可一眨眼间,黑云越来越多,渐成大势,铺天盖地笼罩一方,如是乌云盖顶。
当下,此处山沟,尽数被涵盖,在场诸人,无论仙凡,均是心头颤颤,惊惧莫名,望着顶上云墨,如看天公震怒,电母出游,。
见此声势,齐豪不敢大意,更不认为宁舟在自我吹嘘,将内息运起,调动浑身法力,化出一只艳霞巨掌,掌力一动,风云皆摇,此般威能,亦是不小。
两般法门抵在一处,如是河流汇聚,激起漫漫狂涛。
丹霆照尘印法力不断,威力不减,杀机持定,愈来愈显凶怖之相,黑云中有雷火迸发,起先是一丝,后来为千条,最后已是无法计数,望去尽是雷火行空,滚烫**,霎时发出一声霹雳大响。
轰然一震,如大河冲破堤岸,开始湮灭众生,摧毁一切。
艳霞巨手直接崩散,齐豪面色一白,眼现焦急之色,没命的催动法力,试图再抵挡一二。
丹霆骤急,风云聚变,气吞万里如虎,汹汹而下,如同千江入海,万马奔腾,雄壮难言,此乃无止无休,无穷无量之招,法力不停,威势似天威,永无休止,不可撼动。
唰!丹霆一扑而过,穿透齐豪浑身上下,由内至外,诸骨节筋络直至涌泉,俱是遭劫,肢体毛发,脱解化为羽丝,五脏起火,骨头融化,灵台粉碎,瞬息之内,肉身崩解,灰灰了去。
齐豪一死,诸人纷纷骇然,不由色变,大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