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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礼乐崩坏,千刃成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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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道长可莫这般称呼,担着贤王之名,却做着无贤之事,着实担待不起啊!”宗政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小王也是修道人,道长如蒙不弃,称我一声道友吧。”

宁舟听罢,神色微动,意带探寻看了宗政延一眼,“足下口口声声,说是修道人,却偏偏自称小王,贫道糊涂,着实不知,该如何称足下为好啊!”

宗政延目光望来,含笑道:“那请道友,眼下称我为道友如何?”

“是道友,还是小王,这都是足下的身份,贫道愿成人之美。”宁舟微笑道。

宗政延不语,起手一揖,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意。

宁舟还礼,心头暗忖,“这个南贤王,倒是有些意思。”

又过半晌,那侍从提剑归来,眼睛闪亮亮的,精神头十足,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大事,走到宁舟面前,亮出一张人皮面相来,“回宁道长,那庸厨已诛,后学末进,特来还剑。”

“此事妥帖。”宁舟颔首,收了中玄古锋,取出些许复精转气丹赐下。

侍从称谢接过,走到一旁,闻了一下手中丹药,心里暗喜,“这丹好,我还从未见过,奇香扑鼻,定然神妙。”

在宁舟赐丹时,宗政延也瞧过一眼,不禁眼睛一亮,暗赞一声,他乃宗世冠胞弟,宫中丹药也不知见过多少,但有如此品相的,却是一粒也无。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宗世冠才姗姗来迟,前呼后拥,仪仗十足,诸人见得他到来,纷纷施礼,口呼王上不止。

宗世冠眼睛灰白,看不出神采,却也能发现,此人十分陶醉众人参拜的景象。

他目光一扫,瞧见一人动也未动,不禁暗生闷气。

不过闷气只能闷在肚子里,盖因那人乃是宁舟,却不是他这个瀚王,可以号令的。

宗世冠将手一摆,“诸君免礼,入座吧!”

“谢王上!”众人齐声道,山呼海啸,惊天动地。

随着宗世冠的到来,茶品糕点果子流水的上,一时间宫娥穿花蝴蝶似的,翩翩而走,将各色美食瓜果,送到众人面前。

宗世冠龙行虎步走上王座,一撩襟袍,大刀金马坐了上去,也不管别人,直接看向宁舟,“孤王来时听说,宁道长杀了我宫中之人?”

宁舟摇头,“那人可不是我杀的。”

“可却是因道长而死。”宗世冠心头恼火,宁舟竟然敢在他宫中,赐剑杀人,着实可气。

宁舟心中一动,有心试一试宗政延成色,他笑意依旧,指了指宗政延,“宗国主说错了,较真来说,乃令弟请我所杀?”

“嗯?”宗世冠奇怪,望向自家胞弟,皱眉道:“政延,这是怎么一回事?”

宗政延一脸忧怕之色,略带惶恐,跪倒在地,“王兄,的确是我请宁道长杀的。”

“什么?”宗世冠心头火起,恨不得唤人对宗政延施以酷刑,惩其目无尊王之罪。

这王宫之中,唯有他才能在此处杀人,其他人胆敢犯下此事,绝对不可饶恕。

更可气的是,王宫的人都是他的人,只有他才能掌生握死,而现在宗政延,竟然请一个外人,赐剑给他的人,杀了他的厨子。

这叫他如何不怒,宗世冠总算念着一点亲情,压着心头怒火,语气深沉,“为什么?”

宁舟在旁看的清楚,瞧宗世冠这幅架势,如若宗政延回的不满意,定然要受苦楚的。

宗政延似乎愈发惧怕了,缩着脖子低着头,可怜兮兮道:“那厨子用邪法制糕,弄的凡间百姓怨声载道,现在世间传了些风言风语,有损王兄名声,我想着这厨子定是居心否侧,来坏王兄声望的,故而请宁道长,将其杀了,再者……”

不等说完,宗世冠哼了声,“什么风言风语,区区凡人,能奉献给孤王些许东西,算他们三生有幸,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嗯,再者还有什么?”

宗政延续道:“这就罢了,毕竟那厨子说,那待字糕可为王兄祛病通气,疗养伤势,纵是顶着悠悠众口,只要王兄身体可康泰,我也绝不会请宁道长的。可是自这厨子炮制出待字糕来,王兄日夜服用,身子却不见好转,且还每况愈下,政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生…生怕……”

宗世冠听罢,面色稍霁,“生怕什么?”

“生怕那厨子存了害王兄之心,如若待字糕害了王兄性命,就是政延之过了,届时政延百死莫赎,再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宗政延语声殷殷,恳切至极,一副懦弱的样子,但赤胆忠诚,却撑起忠骨赤诚般的脊梁,尤为高大。

外人看来,宗政延此举,着实是一片赤诚,忠心耿耿。

甘冒犯国主威严,顶着降罪惩处,也心挂宗世冠,这忠心,真真是青天可表,日月可昭,忠孝节义,不愧贤王之名。

宁舟心头略带玩味之色,这个南贤王不做戏子,真是屈了才。

此刻纵以宗世冠的铁血无情,心狠毒辣,也不禁满怀感动,当今天下,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了。

但自己的胞弟,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这一番话,触动了封尘已久的铁石心肠。

宗政延一直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什么事都为自己着想,真是好兄弟,他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在往日倒是有些苛待他了,他尽管满心感动,面上还是毫无表情,“起来吧!”

宗政延以头贴地,诚声道:“王兄若怪我,政延怎敢起来。”

“唉!”宗世冠叹息一声,“政延,你我兄弟,孤王怎会怪你呢!方才孤王生气,只因你不和我明说。兄弟之间,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直说便是,孤王还能不应下么?孤王就是怪你这点,什么事都不说,老是让孤王错怪于你。”

“是政延糊涂了。”宗政延认了声错,爬将起来,站在一旁也不坐下。

宗世冠看的好笑,“你杵在那作甚,还不快坐下。”

宗政延呐呐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谢王兄赐坐。”

“真是不知脏净。”宗世冠笑道:“罢了,政延你身子也不好,修炼也不成个样子,想来也虚得很,以后都不用跪孤王了。”

宗政延啪的又站起,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以,王兄受命于天,真命天子……”

“好啦好啦,让你不跪就是了,既然孤王是真命天子,你连天子的话都不听了?”宗世冠脸色一板,故作恼怒瞪了宗政延一眼,后者缩了缩头,连连称是。

经过这一茬,宗世冠脸上轻松了许多,许是感受到,有人真正对自己好了,他叹道:“那厨子的本事,孤王也是知道的,他以前炼过丹的,也有些了得,虽然有些大吹法螺,但……”

说未说完,他却是陡然想起,今夜是要在昙花香会上,大开杀戒的,如此作态,却是不妥,连忙收声不语。

其实宗世冠心里清楚,自己的伤势,药石难救,寄托于待字糕,不过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能续命几时是几时。

他忽感悲哀,群臣称他为万岁,但他却连一百五都没活到,他自己估摸着,也坚持不到一百五那天了。

以修士来说,此年岁还是正值壮年,可他却形容枯槁,双目突出半个眼球,稀疏的头发尽成灰白,身子瘦的不成人形,犹如骨骸上皮了张人皮,怪模怪样的。

他不由更加恼恨群臣,这副鬼样子,是万岁的样子么?

“一切都是在骗孤王!”宗世冠眼神阴狠,扫向百花园中诸多贵胄,豪强,胸中的杀机,似乎都要扼制不住,直接冲出来,将人撕个粉碎。

他身后箫嫦姬见宗世冠有些不对劲,轻轻唤了声,“王上!”

温软细糯的声音入耳,宗世冠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贵胄豪强,宏声道:“诸君,此次昙花香会,孤王邀你们前来,实有事拜托尔等。”

“王上言重了,王上有何旨意,尽管颁下,微臣竭尽全力,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敢劳烦王上拜托,无论有何事需末将去办,末将必豁命效力,以报王上恤养之恩。”

“不错,在下虽非朝官,也无王上封赐,但在下身为王上子民,自当全心全力,竭尽所能,为王上谋福祉,助王上开太平。”

……

诸人争先恐后,个个争先表明心迹,好似怕宗世冠不知道自己忠诚的样子,一个说的比一个忠诚。

这些说的震天响的,多是不入流的贵胄豪强,想要得宗世冠看重,得些赏赐什么的。

真正的勋贵大阀,则是冷静的很,不咸不淡道:“卑职赤心奉国,但凡卑职力所能及之事,卑职必然办的妥妥帖帖。”

“君若有其事,臣民服其劳,劣者愿受长缨,报效国恩,只是劣者年事已高,老朽昏聩,恐会有负王上重托。”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个个奸猾的很,前面说的好好地,到后面各种推辞。

说老的、说病的、说穷的,应有尽有,反正我就是不行,王上还是找别人吧!

这些人敢这般说,乃是有底气的,他们勋爵世袭罔替,根底深厚,有的权贵门阀,甚至能追溯到瀚海立国以前,枝繁叶茂。

相互之间,广结罗网,互为奥援同进退,完全可以顶住宗世冠的压力。

真惹急了他们,他们定要宗世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王上,他们早就没什么忠心了,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家底好。

这些人心里清楚的很,宗世冠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财、要人、让他们帮忙打宗无涯。

他们精明的很,西瀚贫瘠,灵机不如东瀚,打下来又有何用。再者把物和人借给了宗世冠,万一打完了后,自己的家底剩不下几个怎么办。更甚者,宗世冠翻脸无情,转手对付他们,又该如何?

索性搪塞推托,不让半分利益,在他们眼中,谁当王不是当。无论谁胜谁败,王还是姓宗的,他们的地位,还是不会动摇。

宗世冠、宗无涯都是姓宗,都还是一家人,你们一家人打来打去,我们就不搀和了。

他们算盘敲得响,殊不知宗世冠已经铁了心要整他们,破釜沉舟,在所不惜。

宗世冠眼睛一眯,暗暗冷笑,“孤王的天下,当由孤王掌控,你们这帮蛀虫,却是不可饶恕。”

他压下杀机,装作欣慰的样子,道:“诸君忠心,国难当头,正是需要矢志救国,救万民于水火,解乾坤于倒悬的忠诚之士。诸君心齐至斯,孤王很是欣慰,待得平复逆乱之时,在坐诸君皆是千古忠良,可载史册,青史留名。”

有人胡吹马屁,“王上乃千古雄杰,万年难出,逆贼在王威之下,必然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谈笑间,管教敌人灰飞烟灭,不日便可克复西瀚,定鼎江山。”

“那是,我王英明神武,逆贼胆敢来战,必然会一败涂地,连滚带爬,屁滚尿流。”

此人说的好笑,诸人忍俊不禁,一时哄笑起来,笑声喧闹,完全不成体统。

宗世冠牙槽磨得哗哗响,这些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大话吹翻天,真叫人出来拼命,恐怕应者寥寥无几。

不过今日,他本就不是让人来应的,他点点头,“诸位说得好啊,逆贼灰飞烟灭,走向灭亡之日,大伙都是功臣,功勋彪炳自是不必多说。但孤王现在却有一碍难之处,须得诸位帮衬一二。”

正事来了!

心里有谱的,个个闭嘴不言,绝不搭话,除了少数几个,真心相干一番大事的在应和。旁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前面都说的震天响,此刻却不发声,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宗世冠只当没看到,朗声道:“孤王欲兴师讨贼,诸君可愿随孤王,践踏逆贼尸骨,重整旧山河?”

“我愿追随王上。”

“在下亦愿前往,斩将夺旗,为我王誓死效力。”

宗世冠大致看了看,愿意的,都是混的不如意,受权贵门阀打压的人。

这些人是明白事的,想借着宗世冠这条船,封妻荫子,登上王侯将相之位。最不济,也能受到宗世冠重用,多少有些好处。

宗世冠含笑道:“很好,孤王很欣慰,来,都来孤王这边来。立在此处,昙花香会,才能看得更好,花开的更盛艳。”

殊荣啊!他们又惊又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可以站到王的身边,仰视王的伟岸。

这帮人纷纷称谢,忙不迭地的走到宗世冠身边。

而那些勋贵门阀,则是冷笑不已,昙花么,有什么好看的。

宗世冠最后一次,问余下之人,“诸君不愿随往么?”

回答他的是各种推托之语,有的还大方出一两个人,在宗世冠看来,这简直是打发叫花子。

“哼,且让你们无视孤王,今夜定叫尔等,后悔生在这世间。”宗世冠暗自恼然,把目一闭,沉声道:“昙花香会,开始!”

随着一声开始,掀动杀人的篇章,湖中浮台慢慢裂开,似莲花绽放一般,有灯火妆点,光影迷离之下,一株丈大昙花缓缓升起,而后徐徐盛开,香气逐渐弥漫。

便在此时,诸人身边服侍之人,掏出暗藏刀斧,劈头就砍。

一人完全不知情中,被一斧劈中脑门,登时脑瓜子被开了瓢,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旁边一人完全吓懵了,“啊!”的一声惨叫。

宗世冠的谋划,终于开始了,

愈来愈多的人,从暗中冲出,持刀就砍,拿斧就劈,杀人如屠狗。劈柴似的,砍得骨头梆梆响,杀得诸人嗷嗷叫,。

咔咔咔,血哗哗的飚,射在空中,艳红连天,与白色昙花交织一处,互相印衬,昙花愈发美艳起来。

花叶片片翘起,白色的花苞慢慢打开,数十片花朵,水莲似的相互拥着。

诸人也相互簇拥,借此增添勇气,可惜勇气却不敌刀气。

一刀削过,一个勋贵躲闪不及,正中面门,半张脸都被削掉了,眼珠受力被挤飞了出去,被一个吓得惊慌意乱之人一脚踩爆。此人踩过之后,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一杆长枪刺来,将他戳了个透心凉,心飞扬。他临死之前,双手乱抓,把一人抓的身子歪扭,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剑,顿时将这人斩首。被斩之人,脖颈血喷如柱,飞起三丈长红,喷了对面一人满头满脸,那人还不知怎么回事,血浆糊来,眼前一红,继而被乱刀加身,被杀了个骨肉成泥,尸骨无存。

劈得人哭爹喊娘,剁得人众情惶惶!

刀光、剑光、斧光、各种收命之光,晃花人眼,乱人眼目,众光齐来,四散奔逃,直教人意沉沉,心慌慌。惨叫声、哀嚎声、痛苦声、声声悲苦,声声痛呼,声声求生,求生却不得生,痛呼却呼不得饶恕,听的人心生寒,胆生怯。

五内如绞,心凉至死,万千悔意浮上心头,可惜刀斧无情,不闻人心。百刃梨过一遍,花场已成血场,尸骨累累,残尸遍地,各种死状,难以详述。

血流成河,洒在昙花上,花瓣一层层,一片片,似血花纷扬,霎时间,盛开至最瑰丽的时刻,而惨叫声,也嘎然而止。

昙花一现,开的短暂,杀人血洗,也只需些许工夫。

宗世冠望着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招呼方才过来的人,不见志得意满,神色愈显阴沉,“诸君,今夜昙花香会如何?”

那些人愣愣的点点头,旋即满脸惧服的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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