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舟带着汗青庭的修士,约莫十来人,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执事,而是在汗青庭的护岛修士,无有一个修为低于灵台境,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良桂岛。
半道上,一道罡流从天而降,如一条流瀑坠下,罡气四散,水花溅落,从中走出一位道人来,此人含笑道:“宁师弟。”
宁舟举目一看,却是孙靖宇,此人浑身罡气圆润,精神内蕴,神气内敛,好似一个漏壶被堵住了,圆满无暇,滴水不漏,却是修成了丹罡。
丹者,圆明真性,光静无亏,圆坨坨,光灼灼,坚刚不坏,无垢无瑕,修行这一步,心念无缺,丹罡圆润,是谓无暇。
不过世间无有圆满之事,因个人因缘际会,机缘资质等等关系,丹境也非是真正无垢性明,多少有些许缺陷,却是不知孙靖宇的丹境,具体到了什么地步。
宁舟拱拱手,笑道:“原来是孙师兄,上回一事,多谢相助。”
上回在公开庭,孙靖宇因为司职关系,不好太过偏袒,不过他和孙靖宇没有半分交情,当时孙靖宇未有落井下石,便算不错了。
而且当时孙靖宇,确实在言语上有所相帮。
孙靖宇微微摆手,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无妨碍,我观你面色苍白,可是行功出了岔子?”
宁舟闻言,心头暗笑,旋即叹道:“师兄却是想差了,昨日我被李源偷袭刺了一剑,也算我运道不差,幸好师尊有一个续命神丹,保全了我一命,否则我可要躺上个三五个月。”
孙靖宇面有恼色,“原来如此,此人胆敢袭杀真传,实在是无法无天,却是不能轻饶了他。”
宁舟道:“我这便准备去良桂岛要人,师兄要去何处?”
孙靖宇抚掌一叹,“我身为公开庭副掌庭,既然撞见此事,自然不能事外。”
二人会心一笑,结伴而行,便往良桂岛而去。
良桂岛。
李寿卿坐在大椅上,一脸阴沉,手中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他好似无所觉一般。
堂中站着几人,神色也不太好看,良久之后,李寿卿干巴巴道:“李源那畜生,还无有回来么?”
李还真摇摇头,“还不曾回来。”
李寿卿把目光一扫,“你们也未找到他么?”
那些人面面相觑,“我们也去外找了,问了不少同门,无人知晓李源身在何处,而和他在一起那帮人,也不知藏在何地。”
李寿卿拍案而起,“家门不幸。”也不知他说的是李源,还是族人办事不利。
他本意是先斩了李源,没了这个由头,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可现在李源像是失踪了一般,无踪无迹,届时,别人就可以此为借口,来拿捏他们了。
李还真沉思片刻,出言道:“李源是否藏了某个交好同门去了?”
李寿卿皱了皱眉,“或许是这样,但是你们谁知道他在何处?不将他翻出来,知道也无用。”
便在这时,有人进来道:“诸位同族,那宁舟来了。”
“请他入岛,好生款待,不要怠慢了他。”李寿卿暗叹一声,便出门而去。
花厅中!
李寿卿一脸愧意走将进来,瞧见孙靖宇在此,不禁咯噔一下,他城府甚深,倒是无有表露出来,对宁舟言道:“宁师侄,对于李源之事,我表示分外遗憾和歉疚,这李源因不学无术,品行不端,早已被我族开革出门,不再是我族中之人,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敛,日后会慢慢反省改过,没想到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唉,孽障啊!”他一开口,就要撇清和李源的关系。
一转首,对着孙靖宇歉然道:“孙副掌庭今日光临鄙居,老朽本该好生招待,奈何诸事繁多,却是不能一尽地主之宜了。”
孙靖宇一摆手,淡然道:“我今日来此,却是公事,李副掌阁无需客气。”
李寿卿叹道:“此事乃李源所为,未请教,副掌庭以何名目,来我良桂岛公办。”
孙靖宇笑了笑,一指宁舟,“如今苦主在这,副掌阁还不知什么名目么?”
李寿卿望了宁舟一眼,他并未把后者放在眼中,虽说宁舟是苦主,可此事上能奈何李氏的,却非宁舟所能为之。
不过孙靖宇既然如此说了,他却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言道:“宁师侄,那孽障刺伤了你,实在是罪大恶极,便是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不过此子已被我族开革,早已断了关系,他也不在良桂岛修行,你今日来此,怕是寻不到他。”
宁舟淡淡道:“副掌阁怕是说错了两件事。”
李寿卿哦了声,“愿闻其详,若真有错漏,宁师侄但请斧正。”
宁舟伸出一指,“首先,李源是想杀我,不是刺伤那么简单,其二,这断绝关系之言,副掌阁休要拿来瞒骗我,此事真假,自有公开庭评判。”
听得公开庭是三个字,李寿卿眼皮跳了跳,旋即道:“师侄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关系是早已断绝,只是为此子保留自己几分颜面,一直未有宣之于众而已。”
宁舟暂且不提此事,而是道:“想来副阁主,也是认同他想杀我的?”
李寿卿抚了抚须,“这我便不知了,人心隔肚皮,我怎知晓他的想法,师侄你说是么?”
宁舟冷笑道:“无论怎么说,他已经动手了,并且险些成功,此点副掌阁认同否?”
李寿卿一怔,这有什么认同的,不是明摆的事么,他一时不明宁舟的意思,只好顺着话往下说,“不错。”
宁舟沉声道:“那好,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要杀我?凡事皆有因,是谁让他杀我?我想副阁须要给我个说法。”
李寿卿眉头一皱,缓缓道:“此子为何杀你,我却是不知,至于师侄有所怀疑,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我要说一句,师侄你莫要妄加猜测,门中自有规矩章法。”
他老而成精,也怕宁舟给他泼脏水,说是有人指使。
他现在所想,便是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给旁人任何口舌,他话音一落,“师侄怕是受了惊吓,我族中尚有不少好玩的物事,可送予你压压惊,至于李源此子,一旦被我看见,老朽发誓,将亲自捆着他上门请罪,任打任杀。”
宁舟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其余诸事暂且不谈,关于他是否在良桂岛藏匿,还是不在此处,我心中却是存疑。”
孙靖宇适时言道:“这还不简单,将良桂岛搜上一遍,不就知晓了么?”对李寿卿言道:“副阁主,以为如何?”
李寿卿心里暗骂,倘若真让人搜岛一遍,那李氏的面子里子可就全丢尽了,奈何此事他也不好驳斥,只好应下。
当下,宁舟等人便开始搜岛起来。
孙靖宇则拉着李寿卿,在堂中饮茶。
半晌之后,忽听东角有人大喝,“李源,你竟然藏匿此处,胆敢袭杀真传,门规饶不了你,快随我回公开庭受惩。”
李寿卿心头一跳,额头冷汗直冒,他想不明白,怎么有人找到了李源?
“莫非是三叔将此子暗暗藏了起来?”正当他心中生疑惑,又是一声大喝。
“你竟还敢反抗……”
然后就是说话声,夹杂打斗声,往东角一看,灵机喧腾,好似有人斗法。
此时,良桂岛听见动静的,纷纷往东角赶去,李寿卿火烧屁股似得,当下也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去。
待到了场中一看,他好悬没昏死过去。
李源躺在地上有进气无出气,口鼻鲜血直冒,吭哧吭哧,三息之后,魂飞魄散。
这里围了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均是窃窃私语,而机灵点的,想到更深一层的人,如李寿卿一般,直感手脚冰冷。
李氏,大祸临头。
李寿卿定了定神,哑着嗓子,“宁师侄,这是怎么回事?”
宁舟怒目以对,“副阁主还想装到何时?你先前说他不在此岛,可是他不仅在,还想再度杀我,幸好此番我有了准备,否则真让某些人夙愿得偿。”
李寿卿不禁变了颜色,“此话何意?”
宁舟冷然一笑,“我事先说,我与他无冤仇,他为何杀我,副阁主说是不知,副阁主又说李氏和李源早断了干系,不相往来,可他却藏身此岛中,副阁主不知有何说法?我看,他不禁无有和贵族脱了干系,还得到某些人的指示和庇护,否则他焉敢反抗不从?袭杀真传,有罪不从,此举大逆不道,形如叛门,而你们却包庇掩护叛门之人,哼。”
孙靖宇一脸严肃道:“李副阁主,此事我公开庭追究到底了。”
李寿卿此刻心乱如麻,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现在他无心去想李源为何在此,也不想李源是不是被三叔暗中藏了起来,他想的是一族之兴衰。
事情急转直下,一个不好,李氏将受到沉重打击。
起先还是李源个人之事,可现在却是牵涉到包庇,这个追究下来,可大可小,但看孙靖宇如今这幅样子,和目前无人帮他们说话,恐怕这个罪果,不是李氏可以承受的。
半晌之后,李寿卿似是想通了什么,仰天惨笑三声道:“想不到我机关算尽,还是功亏一篑,可惜可惜。他冷冷道:“这整件事皆是我一手排布,全部事情是我一人所为,与任何人都无关。”最后他目光一狠,瞪着宁舟,“你可莫要胡乱攀咬,此次我奈何不得你,也算我命数不济,不过我有一言赠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宁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讫,他便自震心脉,当场气绝身亡。
血洒当场,殷红刺目,将众人震在当场,谁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变数,李寿卿居然如此果决,一力扛起所有罪责。
宁舟暗赞,姜还是老的辣,李寿卿不愧是老江湖,突然玩这么一手,将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如横拦大江,一下杜绝他后续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