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赶忙扶他:她从没见过哪个酒鬼肯承认自己醉的。
他一摆手:“不用扶。”就往前走,嘀嘀咕咕:“我才是真穷,孤家寡人。”嘟嘟喃喃地就要下阶梯。却一踉跄:有常伸手一扶,把他稳稳扶住。
他站着,转头望着有常,说:“你我曾经共过生死,盟过誓,如今我摔了,你会伸手扶我,若将来,我再摔了,你还会伸手扶我一把吗?”
“会的。”有常说。
他笑了一下:“那以后,还是由你请客怎么样?”
有常目光坦然,声音坦然:“钱财于我,乃身外之物。”
阿奴发现,父亲说完这话之后,这伯伯笑了一下,转头就走,似乎酒醒了好多。他说:“那我还不算穷得太彻底!”
有常扶着他下阶梯,他的随从过来扶他,他手一摆,两随从马上退开,只远远的跟着。
这样让阿奴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宜太近。
有常与皇帝边走边谈,皇帝:“你这国王比我逍遥自在多了,你有今日的成就我想是因为那个女人吧,唉,想当初你们那般好,以致后来连我都想不到,她会那样对你。”
“都不容易。”有常说。
“她最近派人查你了。”
“该她知道的,她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她自然就不会知道。”
“她终是不能彻底释怀吧,若不是因为不想再面对你,让你逍遥了这么多年,你今天敢这么大的口气说这话?她那般冰雪聪明,若你当初娶了她,你说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太聪明了,我消受不起。”
皇帝叹了口气:“有常,若当初娶她的人是你,她必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的。你们之间的恩怨,我都不知道如何去评判了。”
“我欠她的。”有常说。
皇帝摇了摇头,这时已走快到大门,旁边有一顶马车在等着,皇帝上了马车,车帘放下,他又掀了起来,伸出头来,对远远跟着的阿奴招了招手:“小丫头。”
阿奴看这阵仗隐约感觉,这伯伯身份不太寻常了,听见他叫,忙上前来。
皇帝说:“你这小野蛮,以后不许欺负我慈儿。”
说完,把车帘放下,马车就出了大门。
阿奴傻眼,终于想起来这伯伯为何如此眼熟了。他就是当年的昊王殿下,如今的昊帝,李君慈的亲爹啊。
父女俩站在大门口,望着远去的轿子,阿奴:“爹爹,陛下来找您干嘛?”
“喝酒啊。”有常答,对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叹了口气:“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都在帝都,就隔了一道宫墙而已啦。”
“你以后会明白,过这一道宫墙,有时,难过翻山越岭。”他话头一转:“你记住陛下的话了没有,以后不许欺负二皇子殿下。“
“哼!”阿奴很不满:“你还是我亲爹吗?向着他不向着我!你们都向着他。”
有常一笑:“我们都知道他喜欢你。”
阿奴娇嗔之色瞬时变成娇羞,脸一红:“可是,你也知道,我也喜欢他啊。况且,他一个大男人,我一个弱女子能欺负得了他吗?你们要警告,也应该去狠狠地警告他才对!”
有常再次一笑,不答而反问:“对啊,你一个弱女子,能欺负得了他吗?”
可是你就是多次欺负人家了啊。
阿奴娇笑一声,来挽着他爹的手臂,两父女就往家里去。
有常边走边按了按额头,有点疲累的样子:“你去休息吧,我再上晏客亭坐坐,这一身酒气,你娘不喜欢。”
“我陪你。”阿奴说,她看得出,这陛下走后,爹爹不太开心。
这两家伙,谈的是什么沉重的话题?
两人登上晏客亭,夜有点凉,酒醒了大半。
远方,一片神秘的黑,阿奴见父亲望着夜色出神:“爹爹,出什么事了?”
“你还记得,你当初问我,小时候交好的小姑娘的事吗?我当时告诉你,我跟一对兄妹关系很好,那个妹妹掉进水里,我去捞她的时候,自己上不了岸,那个哥哥跳下来拉我一把事吗?”
“记得啊。”
“故事里的哥哥就是汪净明。”
阿奴惊呆了。
父亲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惊讶:“我,陛下和汪净明是结拜兄弟。按年龄汪净明是大哥,陛下是二哥,我最小。十岁时,三人一起偷出城玩,三人一起挨罚,十三岁皇家狩猎,我们陪同,我们三人贪玩离队,迷路进深山野林,遇到熊袭击。”
有常说到这里,转头看阿奴:“熊,你知道吗?胖得像猪,看起来笨笨的,却行动迅猛,隔几丈远却呼一声就到你眼前了,俗话说,打虎不离亲兄弟,因为人遇到强大危险时,都有临阵逃脱的本能,只有亲兄弟,血肉相联,才会生死与共,拼死相救,我们三个人,如今能活下来,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奴崇拜:“你们杀了那头熊吗?”
“没有,熊,它很危险,但它也不是轻易伤人的,他袭击我们,是因为我们当时无竟间靠近了它的小孩。人有所守护,心中就会有了软肋,动物也一样,况且,再凶残强悍的人或动物,在遇到不怕死的敌人时,心也会产生畏惧的,所以当两方正各有损伤时,熊听到它的小孩叫,就带着小孩走了。我们三人,劫后余生,就成了结拜兄弟。”
阿奴唏嘘:“想不到汪净明,少年时,是这般义气。”
有常:“是啊,还满腔抱负,我们当时,还豪情万丈,相约有干一番事业,为国为民,轰轰烈烈,如今唉。”
阿奴安慰:“父亲,如今的他,罪有应得,他已不是当年的他。”
“他死了。”有常难过无比:“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我啊。”
他想起,他问昊帝宫里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昊帝难过地说:“汪净明死了,有常,他死了,他利用了法网的漏洞,却逃不过天网恢恢!”
阿奴愣了一下。
有常的眼圈红了,对阿奴说:“听说他得了一种怪病,死得很惨,吃不下,睡不着,活活饿死的。当初意气风发,满怀希望的少年,竟是如此收场。”
阿奴听到父亲的话,心肝颤了一颤:汪净明,他真是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