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房间里昏黄的光线,将穆景天冷峻的脸部轮廓,雕刻得更加立体。
沧澜山别墅的地下室,被穆景天改造成了一个微型家庭医院,里面配备了齐全的医疗器械。
郑允正一脸严肃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试管,穆景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叼着香烟,若有所思。
定时器发出“嘀”的一声,郑允摘下口罩,拿着一份报告单走出了无菌室。
郑允一向阳光开朗,总是上扬的桃花眼,第一次出现凝重的眼神。
“景天……”郑允拿着化验单的手,掌心沁出一层凉汗。
穆景天一只手指间夹着香烟,另只手疲惫地垂放在沙发后背上,双眼微阖,竟是睡着了。
陆珂言睡到晚上五点多时,突然惊起,小脸煞白,抱着穆景天哭喊着说有人要杀她,穆景天连劝带哄了两个多小时,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穆景天一直等到她睡着,才离开卧室。
可是没坚持到一个小时,韩三急忙找他说夫人不见了。
穆景天又扔下刚处理了一半的文件,急忙回卧室,发现陆柯言正紧抱双臂,在浴室里冲冷水澡,嘴唇冻得发白,全身瑟瑟发抖,眼圈红得像小白兔,却倔强地不肯离开花洒。
“陆柯言你在干什么!”穆景天太阳穴直跳,上前粗鲁地将她拉起,陆柯言却固执地挥开他,大声道:“别管我!我太脏了,让我洗洗不行么!”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陆柯言,绝望又野性,像非洲草原上受伤的小猎豹,明明脆弱得随时都可能倒下,可就是固执地要抵抗到最后。
穆景天记不住中间的过程,只记得最后陆柯言哭晕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袖口,喃喃着“景天景天,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穆景天承认,他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心被揉碎的感觉,疼……真疼。
“景天?”郑允再次喊他,穆景天如梦初醒。
“嗯?”穆景天随意地抹了把脸,不着痕迹地揩去眼角的湿润,“结果出来了?”
郑允第一次见到这么压抑的穆景天,他也许……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吧?
“出来了。”郑允声音很轻,“景天,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别……”
“是苏炎俊。”穆景天打断郑允的话,眼神锐利,“那些体液确实是苏炎俊的。”
郑允对这个样子的穆景天有些害怕,他拉住好友,劝慰道:“景天,我们可以报警,虽然他把嫂子……可是我们……”
“杀他太便宜他了……”穆景天冷笑着盯着报告单,抽出手臂,率先离开医务室。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突然一停,刻意压低声音提醒郑允,“别告诉你嫂子。”
郑允突然为这样的穆景天动容,他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甚至对苏炎俊动了杀心,可他却第一时间考虑地是陆柯言的反应。
穆景天变了。
穆景天去客房冲了个澡,他怕回到主卧弄出水声,再把陆柯言惊醒。
月色皎洁,投照进卧室,泄下一地银辉,象牙白色的落地窗帘随风轻摆。
郑允说过,室内空气地良好流通,对平缓陆柯言的情绪很有帮助。
穆景天放轻脚步,进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双人床,可床上除了一团揉乱的薄被,没有安睡的陆柯言。
穆景天浓眉一拧,这个折磨人的小女人又出什么状况了?
“小言?”穆景天按下壁灯开关,柔和的暖橘色光线,在房间散开。
可惜,没有人回答穆景天。
“小言!”穆景天拔高声调,他第一反应就是再次找向浴室。
夜风有点急,吹开落地窗帘一脚,一双白皙的小脚丫突出现在穆景天的视线里。
穆景天内心稍安,他想再次开口叫她,可转念一想,连着叫陆柯言两声她都没答应,一定是有什么状况。
穆景天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仿佛即将接近的是奇珍仙草,就怕一个响动,“小仙草”跑了……
穆景天来到陆柯言的身后,她穿着一件粉蓝色真丝睡衣,蕾丝下摆盖过她白皙如瓷的小腿,她半倚着窗,戴着耳机,双眼微阖,竟是睡着了。
窗户半开,夜风吹拂过她的长发,发尾带起一阵涟漪。
穆景天突然觉得,这时候的陆柯言看起来很像月亮女神,也许是夜色太沉,穆景天觉得陆柯言的小睡,睡出了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味道。
他默不作声地将她拦腰抱起,陆柯言没有醒,却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穆景天淡淡一笑,他没有出声,陆柯言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像一只懒洋洋渴睡的小猫。
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穆景天起身要去把窗户关上,浴袍的下摆突然被人拉住。
穆景天回身一看,先是一怔,随即一笑,陆柯言的小手死死地攥紧,用力太大,指节都在颤抖。
“小言,我去关窗,很快回来。”穆景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陆柯言睁开双眼,眼中泛起一片水色。
陆柯言的眼神委屈又可怜,她无助地望着穆景天,穆景天眉心皱起,他没法形容这种心痛该用什么词去描述。
“好了,不关窗了。”穆景天俯身揽她入怀,温柔又压抑地吻了吻陆柯言的额头,陆柯言乖巧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背,无言的踏实感将她环抱。
她哭了,无声又悲伤地哭,穆景天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彻底地发泄。
陆柯言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苍凉过,她曾经跟穆景天结婚,目的是为了可以继续偷偷爱着苏炎俊,又可以避开父母的多心。
那个时候的陆柯言,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迫切地需要一个男人,然后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依靠,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穆景天。
直至这次苏炎俊归来,他变成了大明星欧阳辰,陆柯言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分别得太久,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欲绝。
或许,穆景天一直在她身边,真得疗好了她的情伤。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以为最不会伤害她的人,却对她做出这样恐怖的事情!
“景天,我好怕……”陆柯言窝在穆景天的颈窝里,湿漉漉的泪水早已将他打湿,她的身段柔软芳香,若是换做平时,穆景天早就好好“享用”一番。
可是现在,她是他最要保护的女人,她的无助和恐惧,他全部收进眼底,除了心疼,还有自责。
“小言,别怕了……噩梦而已,醒了不就好了么?”穆景天不停地吻去她的眼泪,可他越这样做,陆柯言的心越难受。
她不干净了,不管苏炎俊对她到底有没有怎么样,她都被另一个男人玷污过。
“景天……我们离婚吧。”陆柯言稍稍拉开一些距离,眼泪汪汪地看着穆景天,“我不再适合穆太太这个身份。”
“想都别想。”穆景天霸道地揩去她的泪,“陆柯言,我有你之前,有过很多女人,是不是我应该以死谢罪?”
“不!”陆柯言赶紧用手指点封住他的唇,“别乱说,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穆景天粗鲁地扯开她的小手,双手紧紧地扳住她的肩膀,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陆柯言害怕地低下头,却被穆景天再次“霸道”地抬起。
“柯言,不要躲。”穆景天爱怜地揉过她的红唇,柔软的触感像雨后的花瓣,痒在他的掌心里。
陆柯言无声地流泪,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景天,男人跟女人不同,我做不到将这些事都当成没发生。”
“你可以。”穆景天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郑允交给他的那份报告,不仅陆柯言要学会面对,他又何尝不是。
“我们都可以……宝贝儿……”穆景天喃喃自语,他的胸口湿凉一片,陆柯言默默地咬唇哭泣……
夜色如墨,沧澜山别墅,落寞又孤寂地伫立在山峦叠嶂中,这里远离A市,远离都市的车水马龙,月色是安静的,连带着心跳和思考都变得深沉而立体。
陆柯言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穆景天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麻酥酥的触感他却甘之如饴。
窗户没有关,风从窗口鼓进,吹褪了心口间的燥热和难受,穆景天动作尽量轻缓地下床,他来到窗前,一手随意地撑着窗台,微微侧头,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吸着。
缭绕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徐徐吐出,将他眼中的戾气敛去不少。陆柯言经过这件事后,对他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怕。
如果陆柯言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穆景天不会知道“怕”这个字对他的含义,当陆柯言无数次哭倒在他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泪眼婆娑地对他说“景天,我好怕”时,穆景天既庆幸又痛恨。
庆幸的是陆柯言还在他的身边,虽然被苏炎俊……可她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痛恨的是苏炎俊的无耻和卑鄙,他不是对陆柯言仍有旧情么?难道得不到就要毁灭才是他爱陆柯言的方式?
穆景天痛苦地闭上眼,湿凉的夜风拂过他浓密的睫毛,其实他更怕,他怕陆柯言做了傻事,真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得彻彻底底。
双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无声沉闷地垂着窗框,报告上的内容像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口,他告诉自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穆景天此时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
陆柯言受到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他要怎么做才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她一切依旧……
A市中央大街上的“黑心海”PUB,一片纸醉金迷,炫眼的镭射激光灯,舞池里疯狂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堕落得绝望,沉沦得彻底。
进门拐角处有一个隐蔽的包间,除非是黑心海的熟客,否则一般人找不到。
郑嘉妍带着鸭舌帽,将她的小脸遮去了大半,熟门熟路摸到包间里,果然找到了醉成一滩烂泥般的欧阳辰。
包间里还有三四个作陪的美女,看到郑嘉妍来,一点也不怯场,这种剧码在黑心海里见得太多了,黄脸婆来抓偷腥的老公,一点没搞头。
“出去。”郑嘉妍口吻很冷,小姐们看了看她,完全没反应,继续喂欧阳辰喝酒吃水果。
“别再让我重复第二遍。”郑嘉妍抬眼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烂醉的欧阳辰身上。
“呵呵……小、小言,凭什么你可以让他碰?我就不行!”欧阳辰眼神迷离地看着杯中的金色液体,笑得迷离又飘忽,郑嘉妍烦躁地摇摇头,上前就要去拉欧阳辰。
“哎哎哎,你干什么的!进来就抢人?这可不行!”一个身穿亮粉色包臀裙的长腿美女,一脸嫌弃地看着郑嘉妍,“别捣乱,赶紧滚知道么!”
“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郑嘉妍眼神一沉,神情冷傲地看着面前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