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崔家的规矩,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年过不惑而无子方可纳妾。”忖度思量后,唐玥看着大长公主的眼睛如是说道。心里却在揣摩大长公主的下一子该如何走,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若依平王府的规矩呢?”大长公主浅笑问,明目张胆的阳谋,等着唐玥入套。
“平王府那自然是平王最大。”连平王妃都要退后一射之地。唐玥言辞凿凿,屋内烛火通明,佛像捏着印慈悲众生,而她面前的人,一如佛像,亦非佛像,慈悲却也心狠。
能稳坐高位多年的人,谁不是狐狸转生?
大长公主有些兴趣“愿闻其详。”
唐玥也不避讳,直言“若平王要纳妾娶妃,为女子者有三从四德自不能拦。”
“可我是唐玥,先是唐家女,昌乐郡主,再是平王妻。为妻,我不拦,为人子女,唐玥愿自请和离。”
“你倒是有骨气。”大长公主淡淡说,拨动佛珠的手并不受她打扰“可你也知道,先帝赐婚,和离又岂是易事?”
“和离不是易事,同床异梦抑或两地分居总有答案。”唐玥不退半步,目光灼灼,眼里燃烧着两团火苗,一时间大长公主竟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当年,您与驸马,不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唐玥趁大长公主恍惚时候抓住时机问。
“您长于深宫,深谙后宫不易,为人父母长辈,所求无非家宅平安,您知道的,后宅不安必然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必然粉身碎骨!”唐玥声音清浅,每一字每一句却如雷霆黄钟敲响在大长公主耳边。
“我们这样的人家,外面的刀子再怎么厉害那也是钝刀子割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这么说不大好,可唐玥找不到其余的话来代替,“唯有从根子上烂了,这树才倒得了,这家才散得了!”
大长公主低笑出声“你比安弦母亲聪慧太多。”若她有你今日几分果敢勇毅,也不至于死相凄惨,若非顾忌安弦与他爹,她甚至不愿意这么一个人葬入祖坟!
清白的人儿脏了……是这个世道对女子最残酷的印记。
“您谬赞了。”对于安弦的母亲,唐玥不好多言,只寻常托词一句。
“你说得不错,我们这样的人家,求的就是一个家和万事兴!”大长公主眼中带笑,看唐玥的眼神甚是满意“我比你生的好,有公主之位护着,我的婆母想插手也过不了我这关,你运气也不差。”
唐玥抿嘴不语,她知道这是在说安弦父母双亡之事。
“白头偕老难,凤求凰之后尚有白头吟。你日后得靠自己了。”
唐玥歪着头看她,烛火朦胧之下大长公主越发慈眉善目,须发皆白时,如修炼得满身慈悲的佛入了人间,唐玥忽而跪地行大礼,恭敬磕了三个头。
“谢大长公主教诲。”
大长公主惫懒的摆摆手,语气十分无奈又有九分绝情“用不着谢我,不过板上钉钉的事我不希望再生出不必要的波折罢了。”
“安弦身份特殊,地位也特殊,我倒是希望你早日有孕他好不管官场的事,免得叫人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疑心既生,又何必躲?”唐玥并不赞成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皇帝疑心重,只是目前尚不至于太严重的地步“没了爪子的老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大长公主只默默拨弄佛珠,不言其他。
夫家是家,娘家也是家,哪怕娘家早已无手足至亲。
唐玥不言,默默告辞。
出了门,自然有丫鬟将她先前的斗篷木屐递上,伺候她着装。时下雪厚,虽有下人时时打扫白黎仍旧不放心唐玥孤身一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待着。
所谓爱情,是何种模样?
唐玥一瞬间心头闪过无数折子戏,话本子里的故事,书生小姐你侬我侬,将军佳人情意绵绵,却都不是她与白黎的模样。
最初,白黎于她,是不能暴露身份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尔后,是讨人厌的。
在然后,是同盟,是未婚夫妻,是……心上眷念的人,是愿意生同寝死同穴的人。
唐玥笑着走上前,白黎比她高,她只能微微仰着头看他,哪怕是穿了木屐也只堪堪到他下颌,他的怀抱有些冷,唐玥捏了捏他的袖角,沾了雪水,冷得刺人,缩回了指尖抱他,把自己环在他怀里,闷声说“你站了多久?衣服都湿了。”
微带嗔意的埋怨,却如冬日暖阳,白黎只觉得好似饮了杯烈酒,心头微醺。
“知道冷,还黏上来?”白黎戏谑,抱紧了怀里的少女,怀中人腰肢纤细身量苗条,却也婀娜多姿,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姑娘已经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心头一阵踊跃之情,却想到还有一年孝期,蓦然在心底轻叹,只不让她知晓。
“那你知道冷,干嘛还等在外面?”唐玥故意问他,心里却如吃了蜜一样。
白黎似模似样的小声叹气,别有一番幽怨之意“我若是不在这里――某人出来了可不得难受吗?”
“嗯哼?”唐玥揽着他腰挑眉从喉间发出不赞同的字眼。
白黎闷笑,把头埋在小姑娘脖颈上,她身上自带暖香,熏得他目眩神秘心驰神往。
“你啊――”白黎无奈,“外面风寒雪重,先回马车。沾了我这一身湿气,待会可得好好喝碗姜汤才行。”
“不出去玩吗?”唐玥勾着白黎手指,由他牵着走,歪着头看他眼中星辰闪烁,叫人拒绝不得。
“玩什么玩?”白黎有些生气,点她眉心,看她吃痛的捂着额头,又是嘟嘴又是眼波潋滟的横他,娇妍明媚如三春之花,故意板着脸唬她“今晚这么冷,你又沾了满身湿气,该早早回去喝了姜汤祛寒,泡个热水澡睡觉才好。”
唐玥不满的“那还不是因为你站在外面么!我只想抱着你啊!都怪你!”
惊于她言语的直白,白黎是又好气又好笑“那我干嘛跑来抱我?”
“要不是喜欢你,我才不抱你呢!”唐玥娇嗔,兴致上头,抱着白黎脖颈垫脚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这才高兴的哼声。
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就到马车了,白黎眸光暗了暗,不欲与她多言,反正――哼哼!
将姑娘送上马车,自己跟在后面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吩咐元清赶车送唐玥回府,白黎才喑着声音吻上桃红色的唇瓣。
唐玥:!你又这样!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家!
待白黎停下攻势,唐玥早被吻的心神缭乱,眼角眉梢都是粉嫩的*,微微张开的丹唇欲拒还迎,仍旧残留着彼此的气息,白黎苦笑着压下身体的异样,把人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的背脊,放软声音问“你和祖母谈了什么?”
“她问我愿不愿意给你纳妾。”唐玥很是坦然,在白黎怀里蹭了蹭,如小猫儿一般乖巧慵懒,只不过小姑娘可没小猫这样好打发,她这般说也未尝没有探白黎口风的意思。
要知道女人善变,男人也不差。
男人爱你的时候恨不能与你每日纠缠,从此君王不早朝,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妲己在世,他也不做纣王。
白黎倒是没有异样,问“那你怎么回答的?难不成你还想给我纳妾?”这问题可不好答,他也想知道小姑娘心里怎么想的,一想到小姑娘张牙舞爪的霸道宣誓对他的占有,他心里就痒得厉害,小姑娘真的是太招人喜欢了!
唐玥傲娇的一扬眉“本姑娘这么聪明,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你是我的,你祖父都没有妾,你凭什么要越过你祖父纳妾?”唐玥坐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可我父亲有妾室,还不止一个。”白黎好笑,等着看她如何应答。
“所以说嘛”唐玥慢悠悠的卖关子“你父亲已经不孝了,你怎么可能走你父亲的老路呢!当然是要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啊!不然逢年过节烧香的时候你祖父看着牙齿不得被酸掉?”
白黎挑眉,这小妮子怎么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摸着她的头发好气又好笑“我祖父牙齿会不会酸掉我不知道,不过你这牙齿倒是得小心,这连日里下雪有化雪,可别摔了,把这牙齿给磕着碰着了,看你再怎么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