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含光君抿着唇笑,微微抬头看着太后,阳光斜斜透过水帘映入他的眼眸,内里一片琳琅。
姜觅看向太后,太后点头应允,姜觅才将宝珠放置在南越主君的案前,撤一步行礼道“请。”
“多谢这位姑娘。”含光君淡笑,又对太后道“可否借太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一用?”
“绿芽。”太后靠在软榻上,极是惬意的道,绿芽垂首走到南越主君前行礼“绿芽见过含光君。”
“劳姑娘带我身边这位护卫去花园里取一只蚂蚁过来。”含光君语落,身边一黑衣护卫起身对着绿芽见礼,绿芽带人离去,不多时便用琉璃盒子装了几只蚂蚁进来。
姜觅退至唐玥身边,扯她衣袖小声问“阿玥,你说他这是想弄什么?”
唐玥微微侧头,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我也猜不透,约莫是要让蚂蚁爬过珠子?”
东阳这时候也参与了进来,饶有兴致的道“这含光君倒是个妙人。”出身尊贵,容貌昳丽,一身风度也是难得,可惜南越离家太远,不然她求了父皇嫁过去也是可以的。
唐玥淡笑不语,不管是不是妙人,反正要嫁过去的不是东阳,东阳这兴致还是别太浓比较好。
姜觅不喜欢这位娇矜之子,默默笑了笑,不做过多评价。
东阳一见唐玥那淡然的脸色淡漠的眼神,似乎根本没瞧见她这么大一个人一样,心里就有些不悦,怎么能这样啊!随即又生出委屈心思,她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含光君拿了劈得极细的线套在蚂蚁的腿上,又将其放入宝珠的一个孔洞里,又拿了桌上的蜜抹在另一边的孔洞上。
太后神态惬意的靠在软枕上,头发上的掐丝凤簪垂下一粒东珠熠熠生辉,指尖捏着一粒葡萄,唇角笑意越来越深。这位含光君倒真是妙。
也就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蚂蚁穿珠而过。
含光君拿剪子剪掉红线,让侍卫将蚂蚁放回花园里,才抱拳对着太后道“幸不辱命。”
“还真让你说对了。”姜觅和唐玥小声的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东阳也竖起了耳朵,开口“我记得之前书上也有人穿过九曲珠,可惜没记录用的是什么方法。”
唐玥看到太后的眼神瞧了过来,急忙提醒两人“快别说话了,还有客在。”
两人纷纷正身做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让唐玥忍不住叹为观止,这变脸的技术和唱戏得有得一拼。
“含光君果然聪慧。”太后拍手赞好,又道了一句“绿芽。”
绿芽颔首,捧出一个九连环给含光君,道“此物为九连环,不知含光君可能以最快的方法解开?”
含光君这次眉梢一挑,“那就先请太后娘娘恕含光无礼了。”不待太后说话,含光便取了侍卫腰间佩刀砍在九连环上。
姜觅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如骤然遇惊雷,扯着唐玥的袖子喃喃“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啊!”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浪费!浪费!浪费是可耻的!
唐玥也有几分稳不住,那羊脂玉是少见的羊脂籽料,也只有皇家才有这般心思拿来雕成九连环给孩子玩,她要是没记错那东西是今上小时候玩的吧……
眉目怔怔一片“怎么办,我心有点痛!”自打王氏把家业拜得差不多以后,唐玥就落下一个毛病――财迷!虽然隐藏得比较深,但不代表没有啊!平素那些无所谓,那是因为她也是金樽玉粒的养着长大的,可这羊脂玉的籽料她也没多少啊!大部分都在皇宫里好吧!
东阳也有些坐不住,“那个好像是父皇小时候的东西,我以前还玩过的,是皇祖父的皇祖父传下来的……”
得,还是件有来头的东西。姜觅和唐玥瞬间觉得腿软,如同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了。
下意识的看向主位上的太后,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果然财大气粗!这才是大家风范!果然他们三还是小家子气了!
“好!”太后抚掌而赞,“有魄力!”
含光君颔首低眉“太后谬赞了,还请太后莫要见怪毁了这么一件宝贝。”
“不过死物罢了。”太后道,“不过这最后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了。绿芽,上东西!”
绿芽拍手,门外便有人抬了个孔雀开屏的鎏金香炉进来。
香炉?拿香炉做什么?唐玥心里疑惑,可奇怪的是这香炉没加盖子,还有一个婢女带了一壶箭。
“这是……投壶?”唐玥不经意的说出了口。
太后点头“不错,就是投壶。”投壶简单却也不简单,微微扬头,绿芽便引着抬香炉的内侍将香炉放在了殿外。
殿外!
唐玥明了太后的心思,这殿长约莫能站百人,这下可真真是百步穿杨了!
“投壶对人的眼里,手臂力量,还有判断力都是很大的考验。”更何况含光是南越人,投壶在大周士子中盛行,南越可没这游戏。
含光君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孔雀头高而尾宽,香炉的开口在背部,宽不过一掌。
另一半的勤政殿里,气氛也很凝重。
“陛下的意思是今年秋闱之后立刻就殿选?”左相捋着胡子眼神精明。虽老但也老谋深算。
“对,这次瑞王一事,有太多官员因阿芙蓉而伤。朕不能也不敢用这些人。”皇帝声音沉沉的压着怒气,只怕接下来锦衣卫的动作就是抄这些人的家了。
抄家,灭族,血流成河。白黎并没有什么不忍,这样的事才是锦衣卫最擅长的,护我家国山河,斩这乱臣贼子。他们既然敢做下结党营私谋反之事,也要有牵连家族的觉悟。是的,白黎将从瑞王府收上来的一身江南织造府的龙袍当着这勤政殿诸位大臣是面呈给了皇上,一五一十交代了来历。
“会不会太急切了?士子们还没做好准备。”右相接过左相的眼神开口道。
“若是让他们最好了准备,朕还怎么选真正的有大能耐的人?”皇上挑眉,他素来是一个做了决定就要坚持的人“此事就这么定了,还得劳烦两位相爷和几位尚书商定测题,前翻的秋闱试题全部不用,还有主考官也要好生斟酌,阅卷之人由翰林院去。”
“臣,遵旨。”两位相爷领旨,还好这位陛下不是什么胸无点墨之人,不然还真的难办。
“至于武选这边也要辛苦大将军了,朕知道大将军一直担忧无可戍边之人,北边虽然有林炎在,但我大周南部,西边,以及东边都缺真正的将才,还请大将军多加费心。”皇帝道“此次武选,不限家世,哪怕是路边乞丐愿意来试,也不得拒绝。武选也将兵法与武打擂台分开,可单独只参加一门,也可两门都参加。”
“陛下放心!只要臣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就一定为大周寻找将才!”镇北大将军眼底热泪盈眶,太上重文多年,武选一门被诸多贵家把控,这才造就了兵部多数都是豪门子弟,看家室不看能耐的局面,若非唐斳出身定国公府,是定国公亲自教养长大的嫡长子,当年又实实在在的拿过军功,他连兵部的大门都迈不进去!
“鸿胪寺卿,此次和亲的用物可准备好?一应婢女侍卫都要好生筹备。”皇帝叮嘱道,眼神犀利的落在鸿胪寺卿的脸上。
“禀陛下,都准备好了。只是护送和亲队伍的人选还要请陛下定夺。”鸿胪寺卿回道。
皇帝撑着头斟酌,唐斳却出列道“臣想跟陛下求一个恩典。”
“说。”
唐斳笑着道“臣自请互送公主和亲。”
“哦?”皇帝有几分疑惑,不过有人来接这份差事也好,唐斳的为人他信得过,能力他也清楚,之前他去查黄河水案便是多亏了唐斳他才能几番脱险。
“你想要什么赏赐?”这还是第一次,皇帝在人尚未立功之时这么问。
白黎和殿内的人心里一阵嘀咕,这岳父(定国侯)还真是简在帝心!
“臣想为小女请一个郡主封号。她出孝后要去她外祖家住一阵子,崔家家大业大,臣放心不下,要是有一个封号在,好歹崔家人也能看在您的份上照顾好那孩子。”
皇帝应允了“既然这样,云梦可好?唐玥是个女孩子,洞庭产的茶叶不错,做她的食邑也好。”
白黎:!皇上你怎么决定得这么快?这下子,不论说什么他也得帮老丈人把这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白黎看了一眼笑得老泪纵横的岳父,哀叹一声,递过去一张手帕。
“臣,叩谢陛下隆恩!”唐斳五体投体行大礼。
皇帝笑着开口“可别这么忙着谢恩,这事你可得办得漂亮才行。”瑞王倒了,保不准还有其他人见不得他好,见不得大周好,希罗的暗子还没拔下,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这一仗,不好打。
等一切议好,皇帝单独留了白黎问话。
“安弦,你跟朕说句实话,希罗国有对少暗子在大周?”皇帝看着白黎几乎一字一顿,眼神黯黯。
白黎拱手道“根据瑞王妃的招供,约莫五百之数,主要停留在京畿周围。”
“一个京畿就有五百人,朕的大周还有多少地方没有他们的人?”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凝重“查,查出来不用留情。”
“是。”
“希罗一个小国,地势平坦多养步兵,总数不过二十万兵力,一个希罗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敢对上大周,朕怀疑这事还有东边西凉的参与。你多加防范,军中也要清查,朕的军营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白黎道。
“有什么便说吧。算起来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算起来,白黎还得叫今上一句王叔才对。
“江辙大人。”白黎看着皇上的眼道“江辙大人有将才,若陛下真的担心边境安慰可让江辙大人入军营。”
“你明知他是朕金吾卫的统领。”
“皇上的金吾卫两万人,守卫皇宫,并不妨碍江辙大人去兵部兼领职位。”
“你倒是聪明。”皇帝轻笑一声让人退下,自己却对着烛火琢磨江辙这个人还有其背后的关系。他不是没考虑过江辙,只是江辙出身寒门,兵部那边……
却还是提笔沾墨,写下了旨意,调江辙领京畿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