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将我交出去?!”白靖羽站在楚南修的床头边上,警惕的看着林淮竹与秦江澜,眼中满是戒备。
他不是没想到对方目的不纯,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想要把他交给宗门,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若是想拿你为门派做贡献,现下我与师父应当是站在掌门师伯所住的归元殿,不会在这里。”林淮竹理解他的心情,解释道,“我们只是来问你要个答案,放你自由,或留在太初门,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
白靖羽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他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改选哪一个,心里只觉得惶然无助,恐慌不已。
“这两个选择,有何不同?”楚南修靠在软垫上坐起来,微弱的说道。
“若是你们选了前者,那么在两仪宫养好伤之后,只能请你们离开太初门,随便去哪里都好,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透露你们的半点行踪。”林淮竹说道,“如果是选了后者,身为巫灵族后人,有可能发生的下场你们也应当想得到。”
秦江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面上清冷,像块石雕般听着林淮竹与他们说明情况。
他昨天没有将地牢里那两人告知给清嘉道君,就是因为白靖羽缘故。
如果他不想留在太初门像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过完下半辈子,那么这两人就不会送去归元殿给掌门师兄处置了,否则白靖羽的事就瞒不住。
只有等到白靖羽选择留在太初门,他才能把那两人带去交由师兄处置。
白靖羽不安的绞着手指,低头咬唇不语,楚南修见状,只能说道:“我们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也知道以你们的身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了,只是此事关乎着靖儿的一生,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且先给我们几日,待我们商量后再行选择,可好?”
“这倒是无碍,可以先让你们考虑两天,再多,我们也不好跟掌门师伯交待了。”林淮竹道。
回来好些天了才把人交出去,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好,就两天。”
目送着秦江澜与林淮竹出了房门,白靖羽立即焦急问道:“楚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呢?”楚南修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咳了两声说道,“目前面临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管我们怎么躲都好,还是难以逃脱其他人的追踪,但若是想要留在太初门,寻一个安全庇护,就得拿出对应的价值,如果选前者,就得做好继续往这样逃亡生活的准备。”
白靖羽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你也先别急,他们不是给了我们两日的时间了吗,在这两日我们好好想想对策,看是否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走。”
白靖羽沉默不语,他已不是当初的天真少年了,被追捕了这么多年,明白了许多事,不再像以前一样好哄了。
“若是只能在这两个选择中挑一个的话,我更愿意待在太初门,求得一个庇护。”半晌,白靖羽低低说道。
如果选了自由,楚叔叔就只能跟着他一路逃亡,但若是他在太初门能求得平安,楚叔叔就可以回到从前一样的生活,再也不用受他连累了。
楚南修看着白靖羽垂头丧气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也希望白靖羽能有太初门庇护,平安的过完一生,却又不希望他被困在这里一辈子都逃脱不开这个牢笼。
楚南修不由得叹了一声气,世间大多事总是那么难以两全其美的。
厢房内鸦雀无声,微风穿过屋子,仍带不走他们的愁绪。
“师父,你怎么了?”从白靖羽他们在的厢房离开后,回到秦江澜的寝殿,林淮竹见他满脸的沉思,忍不住问道。
“那个孩子,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认命。”秦江澜回想起方才白靖羽的表现,摇首说道。
“师父为何这么说?”
“他的眼睛。”
“眼睛?”
“对,他看人的眼神,写满了不服气,虽然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却也能看出来是个性格倔强的孩子,想来你给的这两个选择,他都不会选。”
“但是如今就这两条路能让他走了啊,他还想怎么办?”林淮竹坐在桌边撑着头,奇道。
秦江澜缓缓摇头,一脸若有所思。
就怕他是打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意了。
隔日,秦江澜与司澈坐在两仪宫侧殿对弈,他心里挂着事,没有专心在棋盘上,在司澈下完一步后还捏着棋子一脸沉思状,如果不是了解他的脾性,司澈当真要以为他是在认真思考棋局了。
“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司澈见他这副反常的模样,好奇问道。
秦江澜顿了顿,很快回过神来,面不改色的将手上的棋子下在棋盘上,淡淡回道:“无碍。”
司澈狐疑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表现可没他嘴上说的这般云淡风轻。
“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历练回来后,像是添了许多烦恼,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沉重的感觉。”
“……你多心了。”
“真的吗?”司澈还是不大相信的看着他,听着秦江澜迟疑的回答,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追问道,“你不是有了什么秘密瞒着我吧?”
秦江澜沉默两秒:“你觉得呢。”
司澈袖着手皱眉的看着他,手指轻轻敲着手臂,心里的困惑更加重了。
怎么觉得几年没见,江澜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虽然自己说不出他的具体变化,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司澈刚一这么想,就看见秦江澜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惊得他心里一跳,还以为秦江澜知道他内心所想了。
“该你了。”秦江澜淡淡说道。
司澈嘴角抽了抽,无语看着他,内心腹诽。
这种有话不说完的性格定是本人没错了!
秦江澜低着头,知道他的疑惑,但他现在却不能说,只能将话题岔开,低头垂眸望着棋盘了,
他从外面带回两个人来自然瞒不过司澈的眼睛,他对司澈的解释是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们被魔修攻击,顺手将他们救了下来,只是其中一名伤势过重,他又急着赶回宗门报信,就把人带回来了。
这番解释倒也合理,司澈才没起疑心,只当又是一个闵君婕了。
秦江澜与司澈在正殿下着棋,林淮竹去为他们准备吃食,白曜跟小胖两只也跟着去了,后殿就剩白靖羽与楚南修两人,此刻他们正在厢房里商议着什么。
“明天就是林姑娘给出期限的最后一天了,靖儿,你跟我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楚南修靠在床头,望着坐在对面榻上的少年道。
白靖羽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抱膝坐着,头搁在膝盖上,看上去十分迷茫:“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好乱,里头嗡嗡作响,什么也不能想。”
楚南修闻言沉默下来,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抱着头小声哭泣。
白靖羽这几年一直都在躲避着追杀,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脑子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家人被灭门时的惨状,眼眶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心中满腔的怨愤:“那些人,只因为觊觎我身上的能力,害死了我家人,爹爹死了,槿姨也死了,我却还要为了让自己活命而苟且偷生在这些人的手下做事,为他们卖命,多么讽刺啊!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宁可一死让他们希望落空,我可去地下陪着爹爹,而他们不用多久也得去地下陪着我们!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靖儿!”楚南修见他神情越来越疯魔,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骇人,心中一惊,忙厉声喝止,怕他心底生出魔障。
白靖羽被他猛地这一喝,吓的清醒过来,虽然还在抽抽噎噎的哭着,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楚南修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内心仇恨,想劝他放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是默默陪他坐在一旁了。
灭口白家的那些人他已经带着白靖羽一一报了仇,连最后的张全也已经死在了秦江澜一行人的手下,家仇得报,他不希望白靖羽还沉浸在仇恨中。
毕竟带着仇恨过一辈子是件很痛苦的事,白靖羽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就像是自己的子侄,他自然不想他被仇恨捆一辈子。
白靖羽垂眸愣愣看着地砖,半晌用哭得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楚叔叔,我决定,留在这里。”
楚南修猛地一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错愕,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以为,白靖羽会更想要自由的。
“我想要自由,但我不想要这种东躲西藏的自由。”白靖羽像是知道他的惊讶一样,笑得很是苦涩的开口,“我渴望的,是能在这方大陆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自由,不用担心受怕的睡不着觉,也不用整日惶惶不安深怕被人发现,就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四下躲藏逃窜,我要这样的自由又有何用?”
“靖儿……”
“有时候我会想,爹爹没有为我寻来那枚洗髓丹就好了,这样他们依然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我也依然是白家的少爷,虽然家业不大,但是有爹爹在,我也还是那个横冲直撞的单纯少年,这样的日子多令人怀念啊。”白靖羽想起往日的情景,想到自己的未来,眼底一片死灰,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娃娃一样。
楚南修看着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