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连圣天就替林依蓝布置好一切。
“齐校尉,我们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连圣天对齐岳道。
齐岳顿了顿,又看看睡颜安稳的林依蓝,明白点点头,“也好,我们走吧。”
他们两个走了,慕南天却没打算离开,看着连圣天和齐岳出门,只作冷眼旁观。
齐岳和连圣天,都知道慕南天不会离开,所以,面面相觑之后,进了隔壁的帐篷里。
“齐校尉,坐吧。”连圣天张罗齐岳坐下。
“怎么了么?”齐岳不明所以地看着非要拉他进来,又拉他坐下的军医。
连圣天不由分说搭上他的脉搏,稍后才移开,对上齐岳不解的眼神,道:“齐校尉,沈非是从火场里出来的,你自己也不例外。她晕倒了,你当真以为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了么?”
“我?可是我……”好端端的呀。
“那你运气试试看。”
运气?这又有什么关系?齐岳莫名其妙,但是也心想:运气就运气。
谁知道,他一运气丹田,真气一下子就……他再怎么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蓦地看着连圣天,“大夫,我怎么觉得……”
“你的情况比沈非没好到哪里去。”连圣天道,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出颗色泽新亮的药丸递给齐岳,“先将这个服下。”
这个平常都是给阿瑞吃着完的,还很少给外人吃到。齐岳,也算是他有福气了。这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不过,偶尔给需要的人吃也好,阿瑞的身子已经是百毒不侵了,吃多了也只是暴殄天物罢了。
齐岳先吞了药,再问道:“怎么你给沈非喂的是那个,却给我吃药丸?”
“这不过叫对症下药罢了。你们情况不同,自然不能吃一样的药。”连圣天今日心情可能是太好了,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也难得想解释什么。
但是,看上去病症一样却开不同药,跟外行人说了,也是白说。因为表面看上去一样的病,因人而异是不同的呀。
连心然送热水进帐篷,慕南天横了她一眼,说道,“把水放下就出去。”
“可是……”连心然担心的是林依蓝。
“这里本王一个就够了。”慕南天却吓死人不偿命地补充道,“待会儿本王自会帮她擦一擦。”
他都这么说了,连心然只好放下水盆就退出帐外,心里不免怀疑——他,堂堂镇南王,会亲自帮姐姐擦脸?
她,总是不大相信的。只是,她怕着慕南天,所以连拒绝都不够勇气,所以才落荒而逃。
好在,这是在虎威营里,即便他是镇南王,谅他也不敢乱来。
她暗暗安慰自己,很快钻进连圣天所在的帐篷。一进去,就看见齐岳正趴在痰盂上面咳呢。
连心然笔直朝连圣天走来,“天哥,齐校尉这是怎么了?”
“情况和你师兄差不多,不过,没什么大碍了。”连圣天轻描淡写道,很会简化过程。有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连心然的。比如,她那个师兄姐姐身子底子本就差,又走进火场折腾了一番,如今雪上加霜,她以后更不用想有好日子过了。
因为关于沈非……也就是林依蓝的一切,都是不能公开的,于是,连心然也必须被瞒着。
“没什么大碍就好。”连心然松口气,她什么都不知情,只知道眼前的病人没事,便是一件大好事了。
“心然,我把沈非和齐校尉的方子开出来给你,你要亲自去抓药、亲自去熬。”连圣天说道,开始写药方。
“一定要我自己去么?”连心然怎么也想不明白,药方拿到手上了,还是禁不住问她们家那位,道,“这药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什么药让他谨慎叮嘱非要她去熬?虽然,姐姐的药她是想自己去熬不放心借他人之手没错。
连圣天淡淡勾了勾唇,招手示意她附耳上前。
连心然将信将疑的凑上去,连圣天随即低声道:“慕南天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连心然心里有数的点点头。
可是连圣天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她那俏脸就红得不像话了。至于说了什么,只有问他们自己了,别人怎么会知道?
隔壁。
慕南天坐在林依蓝床头,手边的热水正往上冒着热汽,他看上去一点动手实现他的承诺的意思都没有,反而……
“林依蓝,才多久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从前你不是很能耐的么?怎么会让自己躺在这儿昏迷不醒呢?你不是说过,就算我倒下了你也绝对不会倒下的么?这是怎么样……”
林依蓝正昏迷着,铁定是听不见慕南天的话的,他就只能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了。
大手抚过涂药加火里熏黑的脸庞,不自觉滑向那盆热水。在冰凉的空气里待的太久,骤然碰到了热水,一冷一热,是极为鲜明的差别,手乍一碰到水的温度,他还一愣,不由得多看了那盆水一眼。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也是,不是谁都跟他一样,喜欢那冷到骨子里的森寒,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那刺骨寒意之中找寻冷静和刺激的。
只有他,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咳咳……”昏迷之中,林依蓝忽得沉声咳嗽,那声音听着便是很难受的,她咳嗽不断,甚至禁不住坐起身,眼睛未曾睁开却紧紧捂住心口,娥眉紧蹙,痛苦至极,“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被这忽然的景象吓到了,慕南天措手不及。这样的境况,他记忆深刻,那时那景那人……想起来,莫名地揪心。
难不成,又会是曾经那样?
慕南天因为自己的念头而怔住了,不,不可能!
他心里一震,扶住了正剧烈咳嗽的林依蓝,她双手按住心口,好似那里疼得厉害,在剧烈咳嗽里,她又攥紧了衣襟,恨不得把肺给咳出来。
慕南天一手扶在林依蓝腰上,一手按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别急,慢慢来、慢慢来……没事的,没事的……”
慕南天柔声安慰着。此时,他估计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想到吧?或者,这是他不自觉的行为。
也不知道是听到慕南天的安慰还是怎么的,林依蓝的咳嗽竟然稍微的平息下来了,她攥着衣襟的手也有所平息,看她的神色,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慕南天扶着她躺下,她慢慢的又昏睡过去了。
再这么一看,她脸上原本的黝黑肌肤,配合着东一处西一处的脏污,实在很看不下去。
慕南天将手巾泡入热水之中,泡湿了再拧干,轻轻擦拭在林依蓝脸上,在火场里熏黑的痕迹,一点一点擦去。而那一层抹药导致的黝黑,是擦不去的,当然,慕南天并不清楚。
脸,接着是脖子,然后是手……
林依蓝昏迷着,咳嗽有一下没一下,听着却还是揪心。
他一边替林依蓝擦着,一边道:“林依蓝,若真有本事你就给本王站起来,再唇枪舌战也没关系。你不是想保护虎威营的人么?你这样躺着,怎么保护他们?我玄甲军就在营外候命,你若是不起来就这么躺着的话,本王一声令下,他们这几千人,就会被一举歼灭,你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么?”
若林依蓝是醒着的,怕是早就蹦起来了,然后大声冲着他吼,吼完又很快冷静下来,然后摆出无所谓,再来理论。
只是……林依蓝还在昏迷。
“林依蓝,你猜,你若是一直躺着,我会放过虎威营里这区区几千人的性命么?”他拉起林依蓝的手,轻柔擦着,这动作和语调简直是天差地别,“换了本王,本王一直猜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呢?”
药房。
连心然按方抓药,找齐了两张药方中的十几味药材,分炉分火来煎。虽然说连圣天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可是也没必要两贴药都由她来煎嘛,天哥担心有人想对姐姐不利,可是齐校尉他……
好吧,齐校尉是如今虎威营中的最高长官,他若出了一点意外,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连心然很认命的点火上锅,熬药这回事,费时费神,何况是一人两炉……不对,四个炉。
光是林依蓝那一贴药,就要分三个锅三个炉来煎,病情复杂,开的药复杂,煎起药来也麻烦。
虽然,连圣天没有直白告诉连心然关于林依蓝的情况,可是看他给林依蓝开的药,连心然也大致明白了。
姐姐本就有肺病咳症,那是寒毒入体导致的结果,是爹爹的“寒香”之毒,无人能解。而今,她又在火场里被火熏到,吸入浓烟……去年那段日子的静养,怕是要白费了。
连心然光是想到都手脚发颤,那漫天的火光,竟然有参与了伤害姐姐,姐姐是那么好的人,她那么照顾别人,有时候她什么都不说,脸上什么也没表达出来,可是,她心里是为着别人打算的呀。
加的水因为手的颤抖而溢出,险些泼灭了炉火,连心然才恍然回神——这是姐姐的药,决不能马虎。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加上齐岳的药,就是四个锅四个炉了。这么庞大的工程,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但是,连心然不是一般人。煎药这东西,早就在积年累月的锻炼里,她练得炉火纯青了,从前在医馆替病人煎药的时候,或者是后来林依蓝病中的药,都是她亲手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