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恕桓桠得罪了。”桓桠一板一眼道,就是个机械化生产的产物。他收好腰间的武器,向林依蓝又迈进一步,“王妃,桓桠得罪了。”
话毕,他的手已搭上林依蓝的手臂,态度毕恭毕敬,一丝不苟。
“男女授受不亲。”林依蓝冷不防道,“何况,尊卑有别,主仆有分。”
桓桠竟然就真的松开手了,颇为尴尬似的,抬头看了马上的慕南天一眼,左右为难。
林依蓝这话,大约不是说给桓桠听的,而是说给高居马上的慕南天听的。因为该听这话的人,只有他。
“慕南天,你真觉得桓桠刚刚那行为合宜么?”林依蓝故意挑衅地看向慕南天,上挑的眉梢,已经露出疲惫之色了。
师傅啊师傅,你再不来,徒儿就快撑不住了,即便是徒儿任性妄为,你也看在师徒一场的份儿上,来江湖救急吧。
还有宛儿和梁一昕,你们两个究竟是好了没?准备好了就赶紧地走吧,久拖无益,她也拖不了多长时间的。
慕南天看着林依蓝,再三对上她眼光笃定的眸子,微微敛了黑眸似乎有所决定,随即飘身下了马背,就在林依蓝身边,大掌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隔着大冬天的厚厚衣料,林依蓝都能感觉到那如岩浆般滚烫的温度,桓桠碰到她,她毫无感觉,看着慕南天一靠近,便不由自主、不能自己了。她好像可以感觉到,自己连血液都在沸腾了。
“桓桠不合适,那本王亲自来,‘送’你上车!”慕南天字字清晰,生怕林依蓝听不见他的话、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我只是个小角色小人物,王爷何必自己动手?”林依蓝到此时,还在负隅顽抗……这似乎是最后的机会了,不抗争便再没有机会了。
此时,回到慕南天的身边,是个什么样的代价,可以想见。她不想、也不愿去面对。离开,她必须离开!
“别想逃,本王不会让你逃走的。”慕南天笃定甚至于坚定地看着林依蓝,那自信的眼神、那自负的语态和自认为完美无缺的智慧,就等于在宣告林依蓝一个事实……她已经是瓮中之鳖,休想多做他想了。
“本王何以如此自信、自负?”林依蓝懒洋洋道。
在慕南天的眼中看来,就是无力抗争的结果,他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这个从不肯低头认错的女人,即便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她也不肯低头。终于,她有一次,不是那么强硬地非要跟他硬碰硬了。
“本王不是自负自信,而是本来如此。”慕南天信心满满,他自认不会有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尤其这个人是林依蓝,是只能属于他的林依蓝。
是么?她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刚刚才看见,院子里矮墙下,有一点点异样的光闪过去,那是信号,宛儿他们该给她的信号。
林依蓝不动声色,她自信很能沉得住气的,“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只是想问一句,小笔她,如今怎么样了?”
慕南天看了她一眼,不搭腔也不做声,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这句话这个问题一样。
蓦然听到“小笔”两个字,桓桠还是轻微地愣了一下,并没有很明显,还是没逃过林依蓝的眼睛。她只当做没看见,径自道:“是,我就是问……小笔她怎么样了。”
“你拿什么跟本王交换她的消息?”慕南天黑眸一亮,张口便是条件。
慕南天要的,还有什么?林依蓝扯了扯嘴角,道:“只凭,我如今是在你的手上,任你圆扁都毫无反抗能力。”
“好,就冲你这句话,本王告诉你。”慕南天爽朗道,心情大好,“你那个丫鬟她眼下很好,以后就不知道了。”
林依蓝随之应道:“原来她还没被你一刀杀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也就不必再提她操什么心了。”
慕南天淡淡的收了收眉头,这是摸不清林依蓝的做法了,她是想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几日不见变得越发心狠手辣?念头在脑子里飞快转过一圈,慕南天就算是傻子也会选择第一个观点。
“你在盼着本王杀她么?”
“我只是想知道,王爷会不会在盛怒之下一刀杀了她。既然她至今还活着,那么,就证明她还有用处,暂时王爷都是不会动她的性命的。”林依蓝眉头一掀,傲然道,“王爷想说的,不也是这个么?王爷不就是一直想说,我怎么不替她求求情?”
“你知道本王所想么?”慕南天抓着林依蓝的手上,又施了一份压。
腕骨上传来隐隐的疼,像蚂蚁钻心,细密地疼着,林依蓝咬了咬牙,道:“我不够傻,我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能够在镇南王驾前替一个丫鬟求情。我不求情还好,若我求情,只能害了她。王爷一直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啊!”
慕南天脸色一直变得不好看了,“林、依、蓝……”
他的忍耐,终于要到了极限了。林依蓝心里重重地叹,这也是她的极限了,宛儿他们若是再不成功的话……
林依蓝忧心忡忡,眼角不经意瞥见,凌空掉下来一簇火苗,落地还未待让人瞧定,“嘭”的一声便炸开了。
烟雾弥漫。
烟雾弥漫着。
接连不断有火苗在烟雾之中亮起,稍后又炸开了,烟雾更浓更烈。
迷茫里,林依蓝感觉到有人拖住了她的左手,同时被慕南天拉住的右手一松,她便被人带走,脚下离地,腾空而去了。
等到烟雾散尽,原地哪里还有林依蓝的踪影?
慕南天对着空气挥出一拳,震怒非常,“该死,这样都能让她溜走!桓桠,全场搜捕,务必在他们出城之前全数给我捉回来!”
“是!”脸上中了一拳,连随身武器都被人割断了索的桓桠,微微有些狼狈地用出了丹田力道,挺直了腰杆,径直离去。
烟雾之外,隔着几个院子之外,林依蓝被人带着,安全落在马上。她一回头,便瞧见一身男性装束并且毫无破绽的凌素。
“师傅?”凌素的易容术一贯高超,除了她本身就偏娇小,所以怎么看都缺少男子气概之外,再无其他了。
“是我,若我不来,你便只能跟那个该挨千刀的王爷回去了!”凌素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恨不得再赶去给他一刀似的。
林依蓝微微苦笑,并不作答,一转头,便瞥见梁一昕从身边掠过,落在前面,那身手,也是极快的。
“王妃,凌先生,那边镇南王爷该派人追来了,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梁一昕虔敬道,话里却有一股自信,十分有气概。
林依蓝点点头,又看了凌素,她当机立断地愤愤道:“好,你们断后。这丫头我好不容易才救出来,可不能又落入那个人的魔爪了。”
林依蓝不放心地嘱咐道:“自己小心。”
“请王妃放心,属下还要安全护送王妃离开的。”梁一昕自信道,带着一抹清新的笑容,那咧嘴一笑,赏心悦目。
“那就好,我们去前面等你。”凌素替林依蓝道,回头便叫上还有些不放心不肯走的林依蓝,“走吧,咱们走的越远他就越安全。时间宝贵,耽误不得。”
林依蓝就算再不放心,她也明白凌素的话是对的,所以,与凌素一道策马扬鞭便扬长而去。
他们的身后,梁一昕利落翻上旁边另外一匹骏马的马背,抽出随身兵器,一路护着,时而回头观察后面,一路也是飞奔而去。
林依蓝和凌素没多久便追上了前面的马车,马车是极不起眼的样式,车前挂着灯笼在路上一路奔着,却是稳稳妥妥的,不知道是何人有如此高超的技艺,竟然在如此黑夜、如此路径并以如此快的速度行进。
林依蓝在后面便想上前一探究竟了,一直想看看驾车人的庐山真面目,等到真的与马车并驾齐驱甚至于超前了,一看,才发现,原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深藏不露。
这才叫真正的深藏不露!
驾车之人,竟然是宛儿,她此时是身着一身劲装,在灯笼的光线下看不清是什么颜色,只隐约看出来是十分干练的色泽,她手执马鞭、扬鞭策马赶车的那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林依蓝只得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未必如此。
宛儿,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瞧她的身手、瞧她的举手投足,完完全全便是个练家子,并且还是个经过专业训练甚至于可能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她的冷静,摆在那儿就是理所当然,再自然不过了,尽管明白后有追兵,她赶的车也还是稳稳当当,快虽快,却是有一份沉着就在这儿。
“以前,当真是我小看你了。”林依蓝有感而发,只是,这是感叹还是感慨,就有待商榷了。
宛儿闻言看了过去,冷静道:“王妃过奖了,宛儿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王妃也从未小看过奴婢。”
林依蓝没搭腔,径自策马往前奔,因为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说多反而耽误了行程。
一个人从车里头探出头来,被光一照,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看出来那人便是先前的小梁,她竟然也在这儿,她是何时来的?
“你也来了。”林依蓝终究是忍不住了。
小梁一看见她,尴尬地又缩了回去。
宛儿瞥了这一眼,低声警告道:“在车里照顾好娘,若出点意外,我绝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