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欣然欢腾。
场景迅速切换,变成了一条小溪流。
那个不便老幼的女子还是那个样子不变,只是她身边的小女孩长大了不少,个子都高了。更重要的是,小女孩的身边,又多了一个比她还小的,一口一个“师姐”地喊着。
小女孩在舞剑,更小的孩子也拿着木剑跟着一起比划,女子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练剑。
“师姐,你看我这样对不对啊?”稚嫩的童音十分好听,小小的手抓着木剑的姿势,却是一丝不苟一点不含糊的。
师姐回头看着她的招式,停下自己的剑,一步一步地指导她,“手抬高,脚合拢一点,腰要直……”
画面被迅速抽离,风暴卷散了一般,眨眼间,什么都没有了。
林依蓝从梦中惊醒,已经天色大亮。
她浑浑噩噩坐起来许久,脑子才从混沌里恢复过来。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会做那么奇怪的梦?这是怎么了?
梦里的人看着都清晰可见,轮廓清楚,就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一样,却是个梦……这是什么东西?是她太累、压力太大之后的胡思乱想么?怎么她会在做完这个梦之后,心里隐隐地觉得什么不对劲儿呢?
林依蓝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穿鞋下床,她推开窗,外面竟然是个大晴天,风小了,雪也不下了,天高云淡。
小笔端着热水进来,看见她站在窗口,欣然道:“王妃,你醒了。过来洗把脸吧,奴婢把热水都打好了。”
“你好像很高兴。”林依蓝走过来,“是有什么好事情么?”
小笔将干毛巾沾湿拧干后、递给林依蓝,很开心地道:“王爷吩咐了,早膳过后就启程。咱们就要回去了。”
回去?林依蓝愣了愣。怎么小笔看上去比谁都高兴?
“怎么了,王妃?”小笔细心地发现自己主子脸色不对,“回去不好么?还是,你担心路上又会有大风雪啊?王妃大可放心了,这村里的人都说了,这一场雪停,短时间内都不会再下了。他们长期在这个地方,很清楚的……”
清楚?清楚又能怎么样呢?
早膳过后,果然一切收拾妥当,便要上路了。
临行前,沈孟玉和连圣天还特意又来给林依蓝把了一回脉,确定她暂时安全无虞,才让她上车。
马车还是原来那辆马车,林依蓝就坐在窗口,靠着车厢,想起沈孟玉说的话,她就觉得好玩。
把脉的时候,沈孟玉道:“王爷说这次要火速赶回。因为在路上耽误了几日,加上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总之,你要一路撑住,可不能在半路上再出点什么状况了。”
她终究是连出事的资格都没有的。
队伍告别乡村,走上大道,人马踏着雪被扫开的道路,一路疾奔而去。这一回,果真是要“火速”了。
路上除了必要的歇息停下之外,便是马不停蹄、车不停辙,而有了沈孟玉和连圣天在,她什么状况都没有,最开始还偶尔几声咳嗽,到后头索性连咳嗽都没有了,她在颠簸疾驰的马车里,可是酣睡香甜。
南北方最大的差异是,北方已经在下雪了,南方的树木枝叶还未落尽,北风是有,却是一路向南,越走越暖。
至于慕南天……他与她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即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依旧可以形同陌路。没有交集……也好。
十一月初八,他们已经回到了洛州府,进城仍是一番百姓夹道相迎,好不热闹。
马车里的林依蓝,昏昏欲睡,不闻窗外事。却给外头一浪叠过一浪的高呼给唤醒了来。
“恭迎王爷!恭迎王妃……”
那声音震耳欲聋,马车里也尽是回音。林依蓝苦闷地睁开眼,那声音阵阵袭入耳中,她不想醒来也不能了。
“小笔,有可以捂住耳朵的么?”林依蓝睁开眼看了外头一眼,又合上眼倒了回去,兴趣缺缺道。
小笔跪坐着拉好了帘子,回道:“王妃,咱们进城了。”
“我知道。很快就到王府了,是不是?”
“……是,王妃。”
林依蓝翻了一翻,直接整个人贴着车厢,睡眼惺忪地道:“那等到了再叫我。”说罢,便不在出声了。
小笔一看,他们家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两条锦帕,把自己的耳朵给堵起来了,她哭笑不得。
洛州城里,百姓夹道相迎,一路送到了王府门口。
“镇南王府”四个大字匾额横在门上,金漆红底的匾额,气势磅礴,这四个大字更是说不出的大气开阔。镇南王府,可是洛州第一府,也是天下第一府。
慕南天停在了王府正门前,后面队伍纷纷跟着停下。
慕南天率先下马,后边的人纷纷跟着,马夫上来牵马,静夫人为首,管事的从旁领着下人又各成两排在后头跟着,一个个的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地,好似盼这一天盼多久了似的。
侍卫们更是严阵以待。
这大门前俨然一派森严的接风景象。
马车一停,晃了一晃,半睡半醒的林依蓝醒过来,拽下来堵住耳朵的锦帕,小笔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王妃,该下车了,王府里的夫人们都在外头等着了。”
林依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是小笔,朦胧地揉了揉眼睛,道:“是么?”
“王妃……”
“没事。”林依蓝迷迷糊糊地又冲她一笑,把锦帕随手一丢,坐正了来。也是在这转眼间,她便收起了所有惺忪睡意,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模样,平静道:“下车吧。”
小笔愣了愣,这王妃变脸之迅速,怕是很少有人能及了。她迟疑了一下,才先行下车。
林依蓝犹豫再三,终究起了身,钻出了马车。
“王妃。”先行下车的小笔在车前,撩开车帘等着来扶她。
林依蓝还顿了顿,恍然间又以为看见了钟怜。脑子里一闪而过当日看着钟怜乘着楼船远去的画面,莫名间伤感涌了上来。
脚踏上土地,她有一丝不踏实的感觉,若不是小笔扶着,她的腿便软下去了。
今天,如玉夫人竟然也没有出现么?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门前的一干人等纷纷拜倒,场面壮观。
林依蓝心不在焉地回头往后面看,却发现沈孟玉和连圣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都起来吧。”慕南天独特的嗓音道。
林依蓝回神时,慕南天和桓桠已经先行进了大门了,她还是让小笔给拽了一下,才缓过来,跟随慕南天的脚步踏上王府门前的石阶。
从静夫人身边经过时,林依蓝特意看了她一眼,以不大不小的嗓音道:“待会儿来依蓝阁。”
依蓝阁。
“妾身拜见王妃,王妃安康吉祥。”静夫人进了门,福身请安道。
“起来吧,坐。”林依蓝随手一摆,小笔已将茶水备妥,“静夫人,你可知我找你来所谓何事?”
静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妾身……大致了解。”
“那还不从实道来?”林依蓝一丝不苟地盯着她。
静夫人低下头,低低道:“王妃,如玉夫人她……病重了。”
“什么!”林依蓝吓得耸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主子这么一站,小笔连忙跪下了,“王妃!”
静夫人被她这一吓,也连忙起身便给她跪下了,“王妃息怒……”
“怎么回事?”
如玉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病重了呢?而且看静夫人的样子,这病重……不是一般的情况?
“王妃!如玉夫人她……”静夫人声泪俱下,重重叩头,“她命不久矣了!”
怎么会……
“如玉夫人十天前忽发重病,大夫药石无灵,道最多只能让她多活几日,能拖一天是一天。十天前妾身便发了飞鸽传书去给王爷了……”
如玉夫人病重,十天前……那不是她正昏迷的时候么?所以,慕南天是收到了静夫人的飞鸽传书,才要火速回来的,却给大风雪阻了道路,在那个山村滞留了三日……
难怪……慕南天回王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回“一南天”,而是直奔“如玉轩”。这么说,师傅应该在“如玉轩”了?
“走,去‘如玉轩’看看。”林依蓝扶着茶几,声音微微在颤。
小笔抬起头来,迟疑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王妃,这个……奴婢……”
怎么了?为什么小笔这么看着她?是有难言之隐?
静夫人也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林依蓝,“王妃,你……还是别去的好。”
“为什么?”林依蓝不禁心里多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我别去了?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小笔索性五体投地,不作声。
静夫人犹豫再三,咬了咬下唇道:“王妃,王爷一早便有吩咐,不能……”
“不能什么?”
“王爷一早便有吩咐,不能……不能让王妃您去‘如玉轩’。说是,您身子不好,不宜去探望如玉夫人。”
什么话?慕南天是存心的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如玉夫人病重,所以他一路火速往回赶,却不肯对她说半个字,为什么不告诉她?
“若我执意要去呢?”林依蓝冷冷道。她若想去,慕南天也挡不住。
静夫人和小笔却是异口同声道:“王爷有吩咐,若王妃有个好歹,我等皆要受罚。”
慕南天么……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夜色如墨,冬日夜里,寒风刮过窗台,总有低低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