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天抬目,便瞧见冲他傻笑的一张眉目如画的少年的脸,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阿宝,可以下床了?”
阿宝连忙退了两步,跪下来磕头道:“爷,阿宝以后不敢了,您让阿宝伺候您吧?”
他那走路的姿势,已经怪异至极了,跪下去之时,似乎还瞧见他嘴角抽了一抽。换谁挨了三十大板隔天不得这样……不,换了一般人,根本连床都下不了,他竟然还能走路,实在坚强的紧。瞧瞧他那后面,又该出血了吧?
“去叫桓桠来,自个儿好生去床上趴两日。”
“爷,阿宝真不敢了,阿宝……”
慕南天还是笑,道:“你这副德行怎么伺候爷?先去养着吧,本爷准许你修养几日,好了再来。去,去将桓桠找来。”
“是!”主子的命令不可不从。阿宝忍着后面的疼痛,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脚步蹒跚地退出去。
“记得叫玄音拿点好药给你,别以后走路都这怪模样,想吓死谁?”
退至门口时,阿宝又听见主子道,那感动的,眼眶就热了,主子真是个好主子啊。
楼船顺着大河一路北上,此时已经走了有几日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走到哪里去了。
林依蓝在承运阁里,百无聊赖地翻着钟怜给她找来的书,整日无所事事,日子一长,这些书都不耐看的,每一本她至少都翻过两遍了。
这个时候,钟怜去给她端午膳去了,一个早上,又这么就过去了。
“姑娘,今日膳房做了小笼包,试试看吧,这是洛州府没有的美味哦。”
听见钟怜充满期待的话音,林依蓝一看,钟怜正端着一盘热腾腾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走来。
“姑娘,这小笼包是师傅刚学的新玩意儿,爷说主子兴许没吃过,第一拨便叫给你送过来了。”钟怜兴致冲冲,似乎十分欣喜。
林依蓝却没多大兴致地抬了抬眼皮,她是这几个月在王府里才没吃过,以前要吃什么没有?可是看看钟怜这热切期待的模样,似乎她不吃就是多大的罪过似的,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林依蓝便随意地拿了一个起来,咬了一口,刚嚼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磕牙了。
钟怜见她面色古怪,便问:“姑娘,怎么了,不好吃么?”
林依蓝摇摇头。她深觉得,嘴巴里的东西是一个有意义的异物,所以,暂时不应该给钟怜知道才对。
她做一个说不出话要喝水的动作,钟怜愣愣地连忙回身去给她倒杯水,林依蓝便趁机把嘴里的东西拿来出来,塞到了袖子里去--这个时候还管它脏不脏呢。
入夜时分,楼船上已经很安静了,偶尔有人走动一下,便会引来注目。当然,二楼那承运阁是例外的,大家都晓得那姑娘住着,钟怜偶尔会进进出出,便都没在意。
此时,刚刚提了茶壶的钟怜又走回来了,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便推门进去,而后掩上门。
“阿怜,你换壶茶怎么换……”林依蓝正拨弄着灯芯,还以为是钟怜回来,却不想一转过来,便见到了另外一张脸,随即惊呼,“师……”
“嘘。”那人动作比她快,示意她噤声。
林依蓝连忙收住自己的惊讶,请了他落座,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师傅,你是怎么在这儿的?”
中午,她看到从那小笼包里收到的东西便惊讶了,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寥寥数语:徒儿,为师来找你。那时她便惊诧,却也怀疑,会不会是凑巧还是意外,饭食里无端端吃出纸条来,还没有落款,谁知道会不会是别人设下的诡计。
何况,这是慕南天的地盘,这条楼船已经在河上走了好些天了,师傅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说想来便来的。
对方抬起脸来,含笑的面孔,不正是林依蓝那世外高人的师傅沈孟玉么?
“丫头,收到纸条有没有吓着?”沈孟玉也压低声音含笑道。
林依蓝诚实地点点头,道:“确实把徒儿吓着了,徒儿还以为这是别人设下的计谋,想引徒儿上钩呢。师傅,你是何时上的这楼船的,怎么来的?”
“为师早就来了。那晚我出去走走,不禁意瞧见你被那少年挟持,本是想出手相救的,但是想到他是那楼船上下来的人,必定和船主有关。那日楼船忽然可进了洛河,为师便在诧异那是谁家的产业,却不想,瞧见了你家王爷……”
沈孟玉看着林依蓝的眼神,是带着些许笑意和玩味的。
“那时候,为师偷偷和一个膳房的师傅易了容,代替他留在了船上,一来,你被掳到这船上来了,为师不放心。二来嘛,是想知道这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端端的,他分明是认出了你的,却叫底下人绑架自己的妻子,你不觉得甚是怪异?”
林依蓝自然晓得这其中各种猫腻了,可是她如今被封闭在船上,所有的消息都被慕南天封锁,她一点点情况都探听不到。
她上船至今,唯一了解到的,便是慕南天身边这些人,那个受罚了好几日也没在她面前出现的阿宝,每日在自己面前晃的钟怜,是慕南天之时做皇子时在宫里伺候的老人,和玄武十分相像的人是玄音,都是武功高强,还有桓桠,一直也跟在慕南天的身边。
其他的,她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就连钟怜给她拿来的书,也都是刻意避开了很多东西,与世事基本没什么关联的杂书。就生怕她会从书里边儿瞧出什么东西来似的。
“师傅,你探听到什么了么?”林依蓝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厉害的师傅身上了,希望他这么多天能够打听到点什么东西来。
自己的所有东西都被慕南天控制着,根本无从探听,可是沈孟玉不一样啊,沈孟玉如今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很方便的,而且这船上的人都不怎么交流,露出马甲的几率不大,加上师傅大人的本事,就更不成问题了。
沈孟玉道:“这楼船的消息封锁的极好,这么多日,为师也只是稍微的能了解到,这船是去往通州方向,其余竟然也没能了解到。”
这么严密?不过,也确实是慕南天的作风。他不想透露的东西,想打听便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楼船上的人嘴巴都很严,就连膳房里的人,都不敢多话。本以为可以等到有人闲聊的时候听点什么,那些侍卫却是只在交班时候才会有一两句搭话,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沈孟玉啧啧称奇道,“这主子严谨,教出来的下人也是不容小觑。”
慕南天是个狠角色啊,这一点无论如何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的。
“罢了,这事情急不得,到通州还有些许时日,总是会知道的。倒是你啊丫头……”沈孟玉语重心长地道:“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家那个夫君又不知道每日都在想些什么,你没个一技傍身的,可怎么是好啊。”
林依蓝不禁抽了抽,“师傅,还好吧,慕南天再怎么样,至少还暂时不会杀我。”她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师傅抽搐了?
“你没底子,为师教你些口诀心法,让你先自个练着,等有机会,再教你个三招两式的,也好防身。”沈孟玉还是很沉重似的。
林依蓝还想说,她以前学的防身术有没有用……但是想想,还是作罢了吧,那个见鬼的防身术,学的时候她还觉得挺了不起的,结果用起来才觉得坑爹无比。
到了这个时代,也不知道是不是林依蓝这个身体不行的原因,她练过防身术还不是照样被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还提什么见鬼的防身术。
“怎么,你有其他的想法?”沈孟玉见她面有异色,扬了眉道。这个徒弟太聪明了,于是他也要多花点脑筋才可以。
其实,上船来,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觉得王府充满了神秘感,很无聊之余,想探个究竟,既然徒儿也在,便更好了。把自己的聪明徒儿保护好,哪一日凌素回来,也叫她瞧瞧自己收了这么个有趣的丫头,陪她玩玩儿也好啊。
这么多日了,他是早就想出来见见这无所事事的丫头了,无奈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并且毫无退路,只得小心谨慎,直到今日才确定了时机成熟,敢来见她。否则给那王爷发觉,后果嘛……不可说。
“没有,没什么。”
“那便好。我把口诀念给你,你只能脑记,不能抄写。”
林依蓝点点头,听着他念出的怪异的一连串东西,下意识的记住,暗暗背下。
虽然她一时间没弄懂沈孟玉念的那一串是什么东西,脑子不够灵活似的,反正那些字符很轻易就钻进她脑子里去了,消失无踪,不用刻意想起又可以记得。真是神奇了。
晚一些,承运阁的门开了,“钟怜”端着个盆子走出来,又下去了,没多久,又返了回来。大家都有志一同地认为,这钟怜姑娘跟着那姑娘,就是受罪,从前伺候主子,也没见她这般忙碌过呢。
那晚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钟怜自己似乎毫不知情,如常地服侍她一日三餐。林依蓝自然也不会蠢到提起,她把那些书翻来覆去地看得差不多了,钟怜,没再给她换新花样,而且逼得她把字都拿出来练了,好在楼船上有些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