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馆新丧,宅子各处都撤换下了红灯笼,屋子里头总是能扬起一片长短不齐的哭声。蔡国仁原是与李淑贤约了来赏梅的,如今也不得不搁置了。张书言特派了陈丞去相送,蔡国仁乘坐军机,从龙华机场离开回南边去了。
书言与张世宗谈了一晚上,便从书房出去,径直回了房中。掀开帘子,他就看见静云侧着身子靠躺在沙发上,一手托着半边脸,一手卷着本书,眼角默默垂着泪。听到是书言进来了,静云也并没有太理会。
书言轻声问道:“你就这样子,一宿也没睡么?”
静云点了点头,也不作声。
书言又道:“你去床上歇息下罢,你身子又不是很好,这样下去,又该病倒了。”
静云回道:“没想着,我才入了张家半年多,就见到这样的事。说起来,当真叫人难以接受了。知画罢,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怎么就……”静云说到这里,也就哽咽住了。
静云这话,也触动了书言的心思,他心下亦是悲意暗涌,只是取了绢帕,替静云拭泪道:“谁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呢?总归是回天无力了的。”
静云轻叹了一声又问道:“这丧礼要怎么办呢?想着家里头,该是有一套规矩的罢。可有什么,我可以尽一份心力的?”
“父亲的意思,一切从简,这丧事,也就不大操大办了,尽早让她入殓下葬,再去庵里给她安个牌位便是。”书言顿了顿,方才说道。
“一切从简?”静云冷笑了一声:“怕是父亲觉得这事儿丢了张家的脸面,知画是张家的耻辱,因而连追思都可一并免了,草草了结后事也便算是完了是么?”
静云甚少说这样重的话,这话里多半是悲愤交加了。她想着知画这样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还是正儿八经的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而她的父亲,竟然还将她看成了一种耻辱,这叫她愈发的觉得周身都有些发凉了起来。
“静云……”书言握住静云手道:“父亲,也有他的难处……”
“书言,知画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说起来她是你的亲妹妹,我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嫂子,本也不该多管这些闲事的。”静云苦笑了一声。
这句“名义上的嫂子”听在书言耳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他想着一年之约,看来静云心下一直是记着的了。想到这些,书言心下不禁又是一阵发紧。
静云又问道:“上次金先生来电报,既是说姆妈已有好转,那什么时候可以回上海来?”
书言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快了罢,说是治疗一切顺利呢,许是下月初就可以返回上海了。”
“书言,既是说到这里,我倒是有话要问你。”静云面色淡然说道。
书言点了点头:“说罢,我听着呢。”
静云说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书言微微愣住,他显然是没料到静云会问这样的话,他凝视着静云,心下略有些暗暗发紧起来,面上仍无波澜,只道:“想来知画去世,你有些伤心了的,怎么无缘无故问起这样的话来了。莫要胡思乱想了,我又有什么还可瞒着你的呢?”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