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笑笑,只若无其事地又说了会别的闲话,眼见着裴家母子神色都放松了一些,他从衬衫袋中取出一张票,递过去给裴尚贤道:“这是朋友送的一张包厢票,我一个人去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因而想着,不如转送给伯母罢。这话剧是难得有的,伯母有兴致,与贤弟倒可以请去看看。”
裴尚贤接过包厢票,又朝着裴鸿展示了一番,裴鸿一看,上头印着卡尔登大剧院的抬头,标题写的正是最近沪上各学校竞相宣传的英文版《西厢奇缘》,于是喜色道:”张大哥真是好门道,这样难拿的票子都可以要得到,我们全家届时一定去看!”
那裴尚贤见裴鸿答应的这样快,想着这张书言来了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受人家的好处,实在是叫人心下过意不过。思虑再三,想着总归是要给张书言带份回礼回去才好。因而便附耳在裴鸿耳边说了些什么,裴鸿会意,一会就小步上楼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裴鸿就拎着一个包袱下来了。待得他放在桌上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幅苏绣。书言原是站得远,却仍禁不住被这绣工所吸引,不自禁地近身上前细细观赏。
只见着上头赫然绣着一副杏花,仿的乃是明代唐寅所画的《杏花图》。这春杏配色雅淡润厚,与外头一味浓艳匠工的绣法全然不同。不仅保留了唐寅画中的清雅风采,还添了一份女子的婀娜柔情在里间。
裴尚贤指着这苏绣说道:“静云对书画、女红也算有一些见地,不过偶然也绣一两件针线,只当做戏耍之作,与市卖的苏绣总是有些不同的。这布上所绣的‘新霞蒸树晓光浓,岁岁年年二月中。香雪一庭春梦短,天涯人远意匆匆。’都是用黑绒一线、一线绣出来的,字迹里的勾踢、转折、轻重虽是粗糙了点,但是也算是用心了的。如今我这家中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可以回赠张先生,这副苏绣,便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了,还望勿要见怪。”
一听这是静云亲手所绣,张书言自然是喜出望外,不禁对着这苏绣看了又看,心里实在是觉得喜欢的紧,只想着等带回公馆,一定要用上好的镜框子给框好了,才不枉费这幅绣品。
书言拱手,平声说道:“谢谢裴家姆妈厚礼,如此珍贵之物,我带回去一定好好收藏。”
他边说,边又想着,既是已经与裴氏母子打过照面,便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久留也是过多打扰。因而又道:“看话剧这天,我会派车子过来接送的,你们就不要再叫人力车了。”
说罢,张书言便起身告了辞,转身快步离开了裴家。裴尚贤见他走得急,不禁叹息道:“收了人家的礼,又要叫车子来接送,倒是显得咱们家有些无礼了。”
裴鸿说道:“想来这位张大哥也不会计较这些的,看着也像是个豁达之人。再说了,这话剧看完也得半夜了,总比咱们自己雇车要方便许多。姐姐上次脚底莫名受了伤,怕是也不好多走路的。”
裴尚贤原是反对这样做的,听裴鸿这样说,也觉得有理,便不再执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