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成一条弧线,从壶口倒入杯中,月倾歌把茶壶放回客栈客房的圆桌上,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点亮了桌上的灯。
明河坐在在墙边的床榻上,洗浴之后换上新买衣裳的孩子竟然看上去乖巧可爱,没了半点早上那副小乞丐的模样,灯光照得发亮的眼眸四处打量着。
“阿叔,你会带我去什么地方啊?”
月倾歌走两步到床边,把手按在孩子的头上,孩子头上没干的及肩长发还滴着水珠。
大人嘴角带着笑,语气神秘地说到:
“小鬼,我是要把你带去卖掉啊。”
“我不信!”
小孩子摇着头说到,头发上的水珠溅飞,落在大人的白衣服上。
大人看了也不恼,“那我是要带着你浪迹天涯你愿意么?”
小孩子抬起头,乌亮的眼睛深深看着眼前这人,“明河愿意!”眼珠一转又说道,“那大叔你会武功的吧,你可以教我武功么?”
月倾歌听了笑笑,抽回手,转身去开窗。
??是夜,月明星稀,淡淡光华遍洒在烟华城大大小小的石板街道上,街两边每隔几丈就一盏灯笼,照得满城更显得静谧。
城里最高的酒楼,堆砌有五层,挂上灯笼,照得澄明。
楼顶上,两道身影并肩站立着,一青一灰两袭衣袍在夜风里起落,俯瞰着灯火隐约的城市。
?街道上,剑客正亡命奔逃着,脚步在地上一踩,身形就跃出几丈,身影也拉长,在长街画出一道道弧线。
正不巧,前面楼上一扇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俊俏青年探出头来,正于亡命之人眼神对上。
亡命人心头暗骂,手上一动,飞出一只梅花镖,直向白衣青年而去。
刚好打开窗户的月倾歌,眼看着飞来的飞镖,半觑双眼,嘴角挂上一弯嘲弄。
白光一现,疾来的飞镖被崩飞,插入街对面的木桩上。再一阵隐约的剑气闪烁,身形疾驰的亡命客已然呕血倒地,月倾歌身影一动,转瞬之间,双脚踏上青石街道。
清冽目光中透出一丝漠然,嘴上说着调笑的话:“哟,晚上就是容易看到一些蛇虫鼠蚁,那你,是哪里来的老鼠呢?”
?重创的剑客一只手支撑住上半身,抬起头看着这个一招制住自己的青年高手,张嘴刚要说话。
突然场面局势急转,一阵劲风扫过,整个街道气氛骤变,一挂凌厉霸道的剑气自远处袭来,扫荡全场。
月倾歌身往后仰,身形退移几丈,避过了剑气挥洒与震荡起的烟尘砾石。
眼神一定,却发现身前之人在狂暴剑气下已成一具残破尸体。
?浓厚剑压中,一道傲气霸道的身影自长街尽头转角处阔步而来,步步雄沉,伴随剑气纵横在身后踏过的路面刻下一地剑光划痕。
来人一身玄黑长袍,面容英武,一双剑眉显得气息霸道,恣意长发半扎身后,右手握一把泛着墨黑光华的长剑,一步一剑气,从月光依稀的烟尘走出。
“南疆大地,除了四南风之辈,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不凡剑客,看来,这一趟我没来错。”
来人站定,一身黑袍往前微微摆动,侧身而对,横举手中长剑直指月倾歌,开口便是莫名邀战:
“剑者,拔出你的剑来。”
月倾歌一时错愕,刹那间一愣,旋即恢复,嘴角挂上一弯轻笑,张开双手缓缓抬起,衣袖垂下,明月光下一身素白宛如谪仙的剑客身上一柄剑也无。
黑袍剑者一挑眉,似乎是有几分惊讶。
然而剑气不止,剑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停息,黑袍剑者步伐猛然向前一踏,手中名剑顺势劈下,剑身上墨色气流飘鼓,荡起剑客一身黑色衣摆翻动,整个人像自山水画卷的墨迹中跃出,带起翻飞的墨色气流。
月倾歌一身白衣面对身前的墨浪滔滔,保持着抬起的双手,一腿屈膝,身形向后飞退。
平举起的右手掌心摊开,一股股冰蓝色内力涌出,在交织中化现一把寒冰凝结的三尺长剑。
飘退的身影挥动手中的幻化之剑,引得一缕缕剑气凝结成激射的冰凌剑雨,往前飞射而出。
黑袍剑客一剑落空,又见一道道冰凌剑雨飞射而来,身形动,挥舞手中玄黑剑器画出莫名轨迹,点、挑、抹、划,脚步不动,只挥动冰刃便如在身前构建起了一道无形之墙。
密集的冰棱在身前被斩碎,洒落一地冰晶。
白衣剑者身形飘退,立于长街之上,一手握住寒冰凝结之剑斜指大地,另一只手背负身后,轻松写意神色中也多了几分郑重,目光不移,直视眼见莫名敌手。
黑衣剑客傲然而立,一身气势带着几分倨傲,几分霸道。
双手搭在身前将手中玄黑色剑器插入青石路面,一身长袍缓缓随夜风而动。
两人在无声地夜色里相对而立,挺拔的身影仿佛是巨石雕刻的塑像。
街面上安静得只有风声,以及剑气在空气中碰撞湮灭的声音。
客栈房间里,明河看见自己的大叔打开窗户却一下子消失不见,顿时慌了神,跳下床铺,蹬蹬光着脚跑到窗口却正看见这对峙一幕。
长大了嘴,不知所措。
而远处高楼上,青灰两道身影伫立,月光下,影子拉得极长。
青衣身影眺望远方街道上剑气对峙的剑客,心中不断思量,神态却很是从容,身旁灰衣的青年挺拔身躯稳稳站立一言不发。
再看剑者之争,一场莫名之战,月倾歌不知缘由,但对面剑气愈来愈盛,心知不可久待,身体往前一倾,脚步顺动,手握冰剑,乘势送出。
黑衣剑者见对方剑招正往胸口而来,反手拔出插在街道石板地面的兵刃,一剑争锋相对斩出。
剑刃相撞,铮然一声,两人同时向后飞退,留下一地剑气狼藉。
月倾歌右手微微颤动,是极端力量冲突之后的不适,瞥一眼自己凝结出的剑器,竟然有了一道剑身一半宽度的豁口。
黑袍的剑者反握剑器的右手也有着一点点的颤动,仔细一看,还能发现手掌上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剑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对方冲过去,黑袍剑客内气涌动,手中剑身迸发一道道黑色气流,随剑客挥舞,招招直取对手。
白衣剑客手掌松开,手中不堪使用的冰剑重新化作冰蓝色气息,萦绕剑客手掌,而剑客并指作剑,吞吐剑芒,身形闪动,避开对手锋锐剑器的锋芒,以巧取胜。
城中央城主府中,烟华城主顾南书推开自己的房门,踱步走到院落中,眼神看向剑者二人对决的方向,神色惊讶又疑惑,低声喃喃自语:
“这两股惊绝的剑气,实在让人难以心安呐。”
同样关注这场对决的青灰二人,面色中已然带着几分震惊。青衣身影一身衣摆在风中猎猎,腰挂一只玉笛,长发被发髻挽在脑后,姿态潇洒,唇角带笑却似是被两人的比斗吓到一样说道:
“九方述念身负百家剑学,剑路纵横霸道,想来你我单独一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可这白衣剑者神秘莫测,仅仅凭借赤手空拳就能与他来往这么多招,苍流,你说这南疆武林也真是有趣啊。”
而被称作“苍流”的灰衣青年,眼瞳中浮现两人来往一招一式,竟是有些看得神往。淡淡回答到:
“这两人都有着不亚于玉凰的实力。”
青衣人听了一笑,也不说话。
而长街上,剑者二人的近身肢接,伴随着一道道惊人剑气迸发,臻至**。
两人身距不过一尺,招式起落,分寸必争。月倾歌一式剑指随手臂刺出,吞吐剑气。
黑袍剑者九方述念一仰头,险之又险让对手剑指从自己鼻尖之前划过。
手上名剑“争夜”一剑横斩,正要落在白衣剑者腰上。
月倾歌见势不可挡,反进一步,右手搭上九方述念左肩,借力以一手支撑倒翻过对手身体跃上半空。
当月倾歌身体翻到半空之上而九方述念刚刚收住剑势的一瞬间,月倾歌身形一动,在空中保持住俯瞰对手的姿态,剑指虚画,引动一身内力如潮似浪奔腾涌出。
霎时,一股惊人寒意爆发在长街之上,湛蓝光华在白衣剑客周身爆发,在骤然降低的气压中,剑者激发出绝强的剑招。
刹那光华直透夜空,剑气自上而下压迫整条街道,仿佛将天地沉入了寒冬之中最深的湖底。
剑诀,料峭十寒之——镜泊十里彻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