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筱提着饭盒,正经过一个小巷子,皇宫里这样窄窄的巷子并不多见,地板绿油油的都是青苔,一脚下去,直接滑向前方两米,长得长长的藤蔓从墙上七拐八弯地爬下来,有些上面还睡着虫子,姜筱本身也不愿意做贼一样挤这小小的巷子,虽说她和花匠住得不远,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去见他。
理由是,宫里众人为了一个月后的祭天忙碌不已,要是他们知道这一个月之后的主角,也就是大祭司姜筱,准备潜逃出宫,一定会集体撞墙的。虽然她来自文明异常强大的时空,但是,占卜,变法术,测国运什么的,实在没有学过。
为了不让那些好事之人看见,姜筱只能举着饭盒在小巷子里匍匐前进。
既然做不到,那只有逃了,冒充仙女,被杀头什么的,那个场景姜筱光是是想想,就怕得要后背发汗。
“还好没人看见,玫瑰园附近还真是没什么人。”姜筱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几天太监宫女不断上门,顾不得矜持,顾不得大祭司的官威,虽然大祭司平时是本着人类平等的态度对他们,但是大祭司可是万人之上的地位,不容轻犯,而祭天之前,他们就突然全不顾这些,更疯狂要找她算命了。
然而,姜筱只有一张嘴巴,居然硬是说不过这些人的命运来,姜筱记忆深刻的是那个问她能不能生下皇子的宫女。那家伙膀大腰圆,屁股大的和脸盆一样圆,看上去就很会生孩子,可惜的是,是个麻子脸。
“祭司大人,陛下子息薄弱,你看奴婢能不能。”明明宫女都是黄花大闺女,她却面色潮红,脸皮厚地问出口来,“你看我能给陛下生儿子吗?”说着,那宫女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递给姜筱一块金镯子。
那时姜筱推了推,推不过那个宫女,只能接过镯子,想想一个女人在宫里怎么多年也不容易,于是安慰她,“儿子啊,我看你面相很有希望呢,说不定能生一打,不过,你为什么看上的是陛下?”姜筱看着她的屁股说。
那女的倒是挺老实的,脸一红,继续厚着脸说,“我听说陛下的小儿子,信王爷不怎么得宠,二皇子渡王爷又去南湘国做了质子,皇太孙又,又只有十八岁,我今年二十六了,要嫁也只能嫁陛下。”
太子殿下英年早逝,姜筱是知道的,不过这个王爷渡河王爷信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东莱正明也是,明明还有儿子,却要立什么皇太孙。
“皇帝陛下今年五十二岁,你才二十六岁,是不是差的有些多了?”姜筱问她,本来想说,你做他的女儿都行,为什么猪油蒙心,要去做他媳妇,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是自古文雅博学的大祭司,才闭上嘴巴。
那宫女嘿嘿笑了,“祭司大人,不瞒你说,小时候也有人给我看过相,说是凤凰什么的,我也听不懂,只说我大富大贵,有福气和皇家结亲,这不,爹才把我送进宫来。”
“这样真是天生的好命呢。”姜筱昧着良心说。那宫女笑得更欢了,姜筱突然发现原来她还是个暴牙,麻子配暴牙,真是不错呢。
“我最多能给你算算命,你求我也是没什么用的。要想侍寝不是得去那个地方吗?”姜筱努力回想古言小说里管皇帝睡那个妃子的地方,好不容易想起来才接着说,“敬事房。”姜筱瞥了一眼手里的镯子,黄橙橙的,沉甸甸的,看来是挺贵重的。
那宫女看上去老实样,这时却是眼睛骨碌碌地转起来,“我知道大祭司定然眼光不同一般,这镯子可是上品,我也不是求个算命,这不是下个月就要祭天了嘛。”
姜筱一愣,觉得有必要认真听一下,敢情这几天宫女太监找她都是为了祭天,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祭天之前找她,这下总算能明白了。
“这不是想让大祭司,你跟老天爷说说,让我做个皇后什么的。”宫女坏笑着,露出了大门牙,“若是老天随了我的愿,我一定不忘祭司大人大恩。”
“我尽力而为吧。”
“那就多谢大祭司了。”那宫女跳着飞着离开了。
姜筱这次看清楚了,暴牙上有点菜叶,她奇怪这宫女哪来的自信,以至于那个宫女走了许久,她还木木地站在原地。
弈剑说,“要不你也去嫁给陛下吧,你那么爱钱,陛下又是个迷神之人,你嫁给陛下,得天下所有财富,陛下也能被人称作神仙伴侣,沾那神字。”
下一刻,姜筱觉得手里一空,金镯子不翼而飞。弈剑留了句话在空气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消灾不得,还之本钱。”他怎么好心倒是极为少见。
月季见了解释说,“宫里的女人若是没什么钱财,日子便哭了,想来他是见得多了。”
这两人明明没有讲过半句话,怎么这么体谅对方,对皇宫又有这么多一样的看法,难道对上眼了?
姜筱摇了摇脑袋,她是要去见花匠,管他们做什么,反正就算她跑了,他俩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少。姜筱拽紧食盒,她昨夜装模作样地让月季教她写字,在书纸上把“我中意你”拓了下来,还在下面加了一小行英语Iiyu。
那张纸,放在食盒的最下边,吃完东西就能看见。
姜筱面色发红,想着他那么优雅迷人,说不定会拒绝她,明明知道会被拒绝还要试一试,反正她明天就要和皇宫说永别了,起码让他知道,他的美色和性格让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看上他了。
姜筱心里安慰自己,她这只是感情的表达,她没有奢求的,喜欢一个人,就该勇敢地说出来,心里这样想着,又忍不住联想起她和花匠牵手的画面,面色更红,只能承认她是希望花匠也喜欢她的。
终于拐到小巷子口,姜筱却因为分心,一脚踩在苔藓上,直直地想着玫瑰园滑过去,没有一个接住她的男人,她不是公主,当然没有王子接住她,这次的苔藓多像一个陷阱,厚的和姜筱早晨吃的肉饼一样,于是她举着食盒,笔直地刺进了名为蓝色幽篁的玫瑰丛里。
“什么人?”姜筱认出这是花匠的声音,同时感觉到有什么铁器正在靠近,呼呼生风。
“我,是我。”多亏姜筱身体反应快,那把铁楸在离她还有一寸时,无比及时地停下。
此时,姜筱的脸是一只花猫。蓝色幽篁流了许多蓝血。
然后姜筱就看见了满脸怒容的花匠,他不是那种暴脾气的人,不过他一改忧郁深邃的眼神,眼睛搬来半开,现在方方正正,释放着怒火,嘴角比以前更向下弯了三分,姜筱却看得痴了。
像是终于看清来人是谁,花匠面带疑问,瞬间化开怒容,手却不自主地抚上倒地的蓝色幽篁,怜惜极了。好好的花圃被砸出一个深坑,玫瑰东倒西歪,花瓣与蓝色撒了一地。
姜筱怔怔的看着花,惭愧到想钻到地缝里,“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花,实在抱歉。”姜筱只觉得自己说的不够,低着头又接着说,“对不起。”不管是谁,辛辛苦苦种的花被人毁了,一定都会很难过的。
花匠望着姜筱的脚,在外边硬是划出一条绿色的直线,瞬间明白了什么,“也不能怪你,那里很久都没人打理了,你是来送东西给我的吗?”花匠望着那个绿色的食盒。
“我来找你告白,不,告别的,明日我就要出宫了。”姜筱颤颤巍巍地从花丛里爬出来,身上脸上,都是蓝色的花汁。
好不容易起来了,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这花还能活吗?”
“能的,我不会让它死的,你放心吧。”花匠递给姜筱一块白布,“你出宫做什么?难道不回来了?”
姜筱拿着布擦擦脑袋,嘟囔着,“有些事要做,回来不回来,不好说的。”
花匠眼角一皱,接着轻笑说,“不嫌弃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宫去办点事。”
“这,不大方便吧。”
“难道你嫌我累赘?”花匠故作疑问。
“不不,怎么会?”姜筱急忙辩解。
“那就让我同去吧。”
“好,好。”姜筱只觉得头皮硬了几分。
“说起来,你要送我什么?”花匠见姜筱已经答应,嘴角微扬,文她食盒里面装着什么。
“这个,给你的。”姜筱的脸像是学一样鲜红,憋着气支支吾吾地说,“你赢定要吃啊。”姜筱因为害羞,飞奔而走,之所以不待太久,是因为明天还能见到。
花匠看着花圃里那个大洞,心痛涌到面上,捂着脸,低声说,“母亲,她伤害了你,我却没办法对她动怒,亦或许是因为我利用了她。”泪水涌动,眉角透着心痛,“但,自你死后,有谁肯来见见我这弃子,嘘寒问暖半句?”
花匠打开那个绿色的盒子,里面试写花花绿绿的精致糕点,他只痴痴看着,并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