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坊一切照旧，大家身上的行头，跟咸菜作坊那边一样。佟雪莹扫了一遍，跟管事石生嫂子打了个招呼，便往后山的方向走。
红霞见状，赶紧拉着她，说：“东家，咱们还是不要去后山酒坊看了。您这身子……”
佟雪莹闻言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那也行。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家里把给高氏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咱们去趟常山大伯家。”
“好。”红霞颔首，快步朝家走去。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手里拎着布包。里面是两身绛紫色的衣服，还有一套翡翠制的首饰。
佟雪莹听着肚子朝刘常山家走，脑子里琢磨的都是该如何劝说她的话。朝堂缺人，真要是高氏几番劝说，让杨大川改变心意，还真是挺难办的。
倒不是非杨大川不可。一个知根知底儿与一个素未谋面，自然大多人都会选择前者。两个人慢慢朝前走，身后很远处一个身影，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
临近中午，佟雪莹跟朱厚雄准时来到了刘生家。如今已经是刘海炎的，县里名帖都已经换了。刘春雨早早的带着孩子过来，与黄云一起做饭。
黄云现在俨然是女主人的架势，虽然刘春雨仍旧唤她“黄云姐”，不过用不了多久就改叫“嫂子”了。屋里收拾的很利索，炕上一张桌子，菜上了七七八八。
看得出来，都是出自黄云的手，摆盘讲究、色泽好看。刘海林哥俩原是在外种地，小外甥出去唤他们，说客人来了，这才赶忙进屋。
兄弟俩纷纷抱拳行礼，恭顺的打招呼说：“王爷，王妃。给您请安。”说着就要跪，佟雪莹无语的伸手拦下，重重叹口气，瞅着一旁站着的黄云。
小丫头耸肩，倒是没有吱声。这弄得佟雪莹很纳闷，怎么回事儿？不是早就跟她说过吗？
刘海林站直腰身，看着佟雪莹一改刚才的恭顺，笑说：“妹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行过礼之后，咱们还是以兄妹相称，不犯冲。”
“是啊雪莹姐。黄云姐跟我们说了，您不需要这些虚礼，可我大哥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旁人也就罢了，我们万万不可以。”刘春雨看着她，轻柔的补充。
朱厚雄对他们哥俩这样的态度很赞同，点点头，说：“落座吧，行礼之后就没有外人，一起坐下吃吧。”
“哎，好嘞四爷！”刘海林忙点头说着。
刘海炎看着刘春雨，吩咐着说“妹儿，你赶紧把小板凳拿来给你雪莹姐。她肚子大，炕上窝的慌。”
“嗯呐，我知道了。”刘春雨说着去到外屋地，那小板凳。
佟雪莹看着他们哥俩，心里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人家是不想仗着她的亏欠而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一切。其实就是享受了又能怎么样，说到底……
她就是欠了他们！
大家落座，刘春雨带着孩子走了。黄云抱过来一坛子温好了的竹叶青，放在刘海林身边，冲佟雪莹夫妇屈膝行礼一下也出去了。
佟雪莹要开口唤着，刘海炎开口说道：“妹子，别唤他们。酒坊不能留人，中午妹夫在那边呢。我跟大哥……有事儿要跟你说，黄云姐留在这儿不方便。”
“是啊妹子，来，吃鱼。这鱼是糖醋的，听红霞说你爱吃酸甜口的。”刘海林说着，用自己还没有夹菜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
吃鱼的人都知道，鱼肚子是好地方，没有刺，肉还好。佟雪莹轻轻的点头、道谢，小小的咬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吃，赞许的说：
“想不到黄云的手艺也这么好了。日后海林大哥有口福了。”
“嘿嘿……”刘海林没有客气，直接憨笑出声。
刘海炎端着酒杯，大着胆子看朱厚雄，恭顺无比的道：“四爷，这杯酒原是要敬妹子的。不过她大着肚子，您替她喝吧。”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朱厚雄，生怕他会卷了面子。四爷倒也爽快，盘腿坐在那里，端起了酒杯。刘海林这才看着佟雪莹，继续又说：
“雪莹妹子你聪明，肯定能猜到我们哥俩为啥请你过来吃饭。我们虽然念过书，不过念得不多，说话不能像大川兄弟那般文绉绉，可我们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你因为我们家的事情，一直心存歉意。春雨那边逢年过节就一车一车的拉东西，我们哥俩更是跟着借光。可妹子啊，你真的不用这样。”
佟雪莹没有说话，不过鼻子特别的酸楚。刘海林见弟弟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儿上，不禁也端起了酒杯，冲朱厚雄点了点头，继续说：
“今儿屋里没有外人，妹子我有话直说。从今儿起，你不用再绝对对我们亏欠。你不欠我们，从来都没有。如果你真的觉得欠了，那我们从你手里把黄云、蓝裳讨过来，你也就不欠我们了。”
说完，仰头将白酒喝尽。刘海炎跟着也喝了。朱四爷好笑的摇摇头，也将竹叶青喝下肚。三个男人喝过酒，纷纷拿着筷子吃菜压压。
佟雪莹看着桌上的菜，轻叹口气，说：“海林大哥，海炎二哥。我明白你们哥俩的意思，更懂你们自己心里守的那点规矩。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日后咱们就如同亲兄妹一般处着，可以不？”
刘海炎忙不迭点头，刘海林漾出一抹自在的笑容。夹了个花生米送进嘴里，边嚼边说：“妹子，你要是这么说，那哥哥我这心里可舒坦不少了。接下来的话，我也好跟你说了。”
“是这样的，本来吧我跟海炎是没想再找，毕竟三年前的事情……对我们的确伤害太大。可世事难料，黄云跟蓝裳都是好姑娘，什么都不求的帮我们，一来二去……也就又动了心。”
佟雪莹静静地听着，瞅着道道地地农家爷们的吃饭样，根本不介意。这是他们放松的状态，如今她跟子毅不是王爷与王妃，而是妹子与妹夫。
“可……我们成亲有个事儿比较难办。黄云跟蓝裳一再要求我们去你那边住。可我们哥俩……不想。”刘海林诚实的摇摇头，端起酒杯张罗一杯酒之后，又说，
“咱说句不好听的，又不是没钱盖房子，去妹子你那住……我怎么都觉得好像是上门女婿，不好！这事儿她们俩不知道，我跟海炎搁二上跟你说。”
搁二上，刘家庄土话，背着某人说的意思。
“她们俩想照顾两位老爷子，我们可以把老爷子接到我们家来，又或者……”
没等刘海林把话说完，佟雪莹打断他，轻笑一下摇摇头，道：“哥，这事儿今天早上子毅跟我说了。老爹跟慕容伯父的意思就是……你们成亲在自己家住。至于他们的饭菜，定点给送去、或者做好就行。”
“我的要求不多，黄云跟蓝裳只要照顾好二位老爷子的生活起居就可以了。等日后我生产完，每逢初一、十五，端午、中秋亦或重阳，我都会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过。”
“哎，这么多可以，哥哥我稀罕。”刘海林笑眯眯的点头。几杯酒下肚的他，满脸通红，气氛也相对打开了。看着朱厚雄，又说，
“四爷，以后我们这儿就是雪莹妹子的娘家。二位老爷子……就是咱们的老人。逢年过节我们去那边过，陪着老爷子。你们放心，我俩爹娘都不在了，黄云、蓝裳也没有娘家，二位老爷子就是我们的老人，我们一定……”
“好，喝酒吧。”朱厚雄端着酒杯，打断他的话。
佟雪莹看的真切，刘海林有些上头了。说话有点墨迹，但却不招人烦。话说开了就比什么都强，日后他们的小日子自己过，她也能省心不少。
刘海炎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坛子。拿着大碗给大家分别倒了一碗，笑眯眯的说：
“妹子，喝点儿这个。葡萄汁，没有酒，好喝。放过白糖了。”
“嗝，对。妹子啊，喝这个，好喝。酸甜酸甜的，嗝……”刘海林酒嗝不停地打，佟雪莹笑着直门点头。刘海林的酒量不行，这才几杯下肚就这样了。
好笑的端着碗，小小抿了一口之后，点点头，说：“不错，这东西每年都有吗？”
“嗯，有。”刘海炎很清醒，给刘海林又倒了一碗，说，“每年咱们酒坊出酒都会有一些这样的葡萄汁。酒坊扩大以后，每年出酒虽然多，可是也有这样的葡萄汁。”
佟雪莹听了想了一下，道：“那这葡萄汁现在能有多少？”
“挺多呢！都喝不完，放在地下的窖里。”刘海炎可惜的说着。“妹子没去咱们新酒坊吧。就在村南，地下全挖了酒窖，差不多得有上千斤这葡萄汁。”
佟雪莹明白他的意思了。想来这葡萄汁就是拿出来，问她是个什么意见吧。黄云跟蓝裳只字不提，也是想让自己未来的男人，能在自己面前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