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可原，理解就好。”佟雪莹端着茶杯，并没有说什么。如果杨大川影响到了作坊的正常运作，翠果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跟他说。如今没说，想来是无关紧要。
顶多就是摆几天臭脸罢了，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自己亲哥哥沉塘，他的面儿上也无光。
翠果把账目清算好之后合上，看着佟雪莹想了一下，说：
“东家，有个事儿……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佟雪莹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撩眼看她点点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就说。”
“是。”翠果点头，双手交握整理一下之后，这才开口道：“东家，您觉得酱坊那里，还需要有人去打更吗？”
呃……
一句话，让佟雪莹愣住了。虽然有些懵，不过心里大致能猜到她话里的意思。作坊开在刘家庄，今年是第三个年头。说实话，根本不需要什么打更的人。
更何况那个刘全利这二年来，也没有晚上出来巡视过。一来作坊开在农家，二来三个作坊都在村里边儿。如今又有她的名声、外加现在县主的头衔，谁能胆大包天，过来找麻烦！
可你若是不用，貌似说不过去。当初为了不让他掺和作坊库房，随便给他这么个差事。刘全利也确实晚上尽心看了，只是最近二年松懈。
一个村儿住，怎好说不用就不用。杨大川自从成亲之后，这边作坊的打更也交给了他。如果他尽心，倒也算对得起给他的那份工钱。想了想，摆摆手说：
“算了，就这么用着他吧。如果怕有人心里不平衡，抽空给他点儿教训，让他上上心就是了。”
翠果一听这话，忙不迭的点头。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每每看到刘全利过来领工钱，她都替那些做工的人不值。人家起早贪黑、忙里忙外赚辛苦钱。
可他呢？他每天四处闲逛，晚上还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啥活儿都不干，还领四百五十个铜板。这几年或许没有人说什么，可时间长了呢？
谁敢保证大家会不说！
送走翠果把所有账簿锁进柜子里，心里盘算如何教训刘全利。不能太过，也不能做了没有效果，这还真是个费脑子的活儿。
佟雪莹看她满脸思索的样子，抿唇轻笑着说：“年后再做，不急于一时。先让他好好过年吧。今年发工钱，拿话敲打敲打，就说过年放假打更不能松懈。”
“是，翠果明白。”小丫头兴奋的点头，起身把她送出了会议室。
佟雪莹四处转了转，带着红霞去后山，看那边的猪还剩多少头。开春那会儿抓了不少，如今年礼给钱，那除了自己家吃的，剩下的就直接杀了给县里、府城的火锅城送去。
想起火锅城，也不知道府城那边生意怎么样，连个信儿都没有。踩上后山的青石板，上面一点积雪、冰块都没有。刘海林哥俩做的很好，把这条路打扫的干干净净。
来到酒坊，黄云没有在，刘海林哥俩带着妹夫给库房打扫卫生。如今他们三个在这边做的很好，又都是亲戚，没有那么多说道儿。
偶尔柳守成早一点离开、晚一点上工，他们哥俩都没说的。佟雪莹自然也不管，只要把事情都做好了，该做的都做明白，迟到早退无所谓。
站在门口，三个人正在擦酒桶。刘海炎个高，站在梯子上擦最顶上的。刘海林擦中间跟下面，柳守成帮他们俩青洗抹布跟扶梯子。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每天都这么做。库房酒桶摆放整齐，酒桶被擦得锃亮，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好。佟雪莹迈步进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等刘海炎擦完最顶层，往下下扶梯的时候，这才看到了佟雪莹。轻笑一下打声招呼继续做事。刘海林则是把记录簿拿过来，让她审阅。
今年葡萄酒是往年酿的十倍还拐弯。怪不得库房里满满的。佟雪莹收起记录簿，看着刘海林又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休息？可以早歇两天，没事儿的。”
刘海林听了摇摇头，搅着手里的抹布，笑呵呵地说：“不用，跟大家一起休息就好。我们现在也不累。对了妹子，我想跟你说下，要不两个作坊晚上打更的事情我们哥俩来做吧。”
哟？怎么他也提了这个事儿？！
佟雪莹愣一下之后，不解看着他，问：“怎么了海林哥，可是有事儿吗？”
“这个……”刘海林不知该不该说，吞吞吐吐的不点头也不摇头。
见他这般，肯定就是有事儿了。佟雪莹扭头看了眼红霞，小妮子点头直接出去了。她相信翠果的判断，如果有问题肯定她不会私自做主。
不过刘海林这会儿也提了这事儿，看起来好像刘全利有什么事情，是让大家觉得不舒服了。刘海炎从扶梯下来，带着妹夫走过来，二人抱拳行礼、打招呼的说：
“东家，您来了。”
佟雪莹点头，指了指隔壁，道：“等会儿再收拾，咱们去隔壁说话。”
三个人来到隔壁制酒间，分别找椅子坐下。柳守成烧水泡茶，刘海林双手握着坐在佟雪莹对面，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妹子，咱们都不是外人，这事儿换别人我就不说了，可是……你对我们不错，我们哥仨私底下商量过，还是决定跟你说下。”
“到底怎么了，海林大哥你就说吧。”佟雪莹在桌下交叠着腿，示意他不用顾虑、直接说。
柳守成泡好茶端过来，挨着大舅哥坐下。刘海林看着茶壶，喃喃地说：“我们哥仨在这后山一天活儿不多。酱坊跟咸菜作坊，晚上我们就顺道溜达溜达了。”
“全利大哥他……这一年也没见他晚上过来转转。上个月领工钱，石板兄弟开玩笑的说他赚钱轻松，全利大哥就把人给顶了。说什么自己来作坊时间早如何如何，反正闹得不愉快。”
“大家也有怨言，对吗？”佟雪莹歪头看他问着。
刘海林“嗯”了一声，刘海炎重重的叹口气，也开口道：“这不是怨言不怨言的事儿。年底山下很忙，我们哥仨忙完这边都会过去帮一把，可是全利大哥连个面都不露。”
“妹子，我说这个不是跟你邀功，是酱坊那边的人，真的有些不愿意了。他什么活儿都不做，然后拿的跟大家一样的工钱，换谁都够呛能愿意。”
佟雪莹闻言没说话，不过心里明白他们的意思。这哥仨肯定不会有攀比之心，但是酱坊做工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到结算的时候会比刘全利多，可那是人家辛辛苦苦赚的。
手指轻敲桌面之后，想了一下点点头，看着他们仨有点儿无奈的说：
“不瞒二位哥哥，当初把刘全利单提溜出来，就是怕他去库房做管事。他那个性格若是给个官、管个人，那绝对是不行。所以正好作坊缺打更的，他干这活儿也省的我给他安排别的。”
“这事儿你们放心吧。今年作坊放假，我会过去的。然后特意提一嘴，也算敲打敲打一下他。来了这么久，肯定不能说不用就不用，而且还是一个村儿的。”
“啊，那我明白了。”刘海林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红霞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一下，说“东家，四爷找您回去商量事情。”
“好，我知道了。”佟雪莹应完，看着他们哥仨点下头，起身跟着红霞出去了。
亲戚三人看着泡好的茶，倒出三杯坐在椅子上，刘海炎叹口气，说：“其实雪莹她也难。当初作坊刚建的时候，的确是人家全和跟全利帮忙，库房那里才支起来。”
“那有什么用，总不能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来的年头长就摆架子吧。”刘海林不在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撇了下嘴。
柳守成见俩大舅哥这般，想了一下没有说话。
黄云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刘海林说：“我发了些面，从家拿了些牛肉过来，包点儿牛肉萝卜馅儿的包子吧。”
“啊，行。”刘海林尴尬的应了一下。他这人腼腆，除了跟刘芳还有佟雪莹说话没事儿，其他人尤其是黄云，除了“嗯”、“啊”没别的。
黄云见他没有没反对，笑呵呵的又说：“行就去就窖里拿萝卜啊。我怎么拿。”
柳守成听了赶紧起身，跟着她出去拿萝卜。两个人走远之后，刘海炎碰了下哥哥，轻声地说：
“大哥，黄云这姑娘……不错。”
刘海林听他这么说，脸顿时就红起来了。都是兄弟，话里是什么意思岂能不明白。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叹口气，说：
“我没想这些。不过等叁年守丧期满，大哥给你张罗件儿婚事。你该有个家，我做大哥的应该替你张罗。”
说来他们哥俩都是可怜人，一夕之间父母双亡，媳妇儿惨死，连带孩子也没了。可日子还要过，人也得向前看。总不能守着过去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