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初五在门口的时候，阮玉珠就猜到向嵘必是和阮玉宝到她书房来了，因此听了禀报并不吃惊，只吩咐李嬷嬷准备上好的茶点，随即就往书房中来。
书房外的空地上还摆着几个没有搬空的书箱，芳菲院的小丫头们来往穿梭，正往书房里抱书。阮玉珠迈步上了台阶，走进书房。
阮玉宝和向嵘果然正在往书架上摆书。看见阮玉珠进来，两人都并没有停手。
阮玉珠就笑了：“阿宝还罢了，这样的活计怎么敢劳动小山兄？这活计不急在一时。小丫头们慢慢地做就行了。”
两人这才停手，随着阮玉珠到书案边坐下了。李嬷嬷带着几个丫头流水价地送了各色茶点上来，很是殷勤。
“今天的事，多谢小山兄了。”阮玉珠以茶代酒，向向嵘致意。
向嵘没说什么，只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阮玉珠就朝阮玉宝看了一眼，目光中带了责备的意味。阮玉宝看见了，忙就为自己撇清：“阿姐，我不是故意告诉给向的。”
不是故意告诉的，就还是他告诉的。
阮玉珠瞪弟弟，这样的事实在不应该告诉给向嵘知道。
“不怪玉宝。那天我见你脸色不大好，后来就问了玉宝。我想问什么，别说是玉宝，就是令尊阮大人也瞒不住我。”向嵘轻轻放下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
阮玉宝连连点头：“就是这么回事。”然后还压低了声音又道，“阿姐，我就说厨房的人不小心。”但是奈何向嵘问话的技巧高超，后来他也就实话实说。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向嵘他们怀疑阮玉翡的事。
可向嵘是什么身份，只怕是什么事情都猜到了。所以今天才会送来白鼠，才会当着阮梦枚和褚锦绣有那样的一番话。
听两人说完，阮玉珠垂下眼帘。她那天脸色不好到让向嵘发现了的地步吗？她自己并没什么感觉。向嵘还真是敏锐。
这件事，似乎也不单单是敏锐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正如今天向嵘为她所做的一切。
“难得小山兄用心，……找了那样的借口出来……”阮玉珠抬起眼帘，笑着说道。
向嵘深深地看了阮玉珠一眼，然后才慢慢地开口：“并非借口。我在阮大人跟前说的，确有其事。今天所做，是还阮大姑娘的人情。”
这么说了一句，向嵘就站起身。
阮玉宝看出向嵘要走，忙起身拦阻：“向要去哪里，说好了留下来用膳的。”
“嗯，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向嵘说着，向阮玉宝抱了抱拳，就迈步出去了。阮玉宝看阮玉珠，叫了一声阿姐，忙就追了出去。
阮玉珠也起身送出书房来，不过等她走到书房门外，已经看不见向嵘的影子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又回了书房，却没有坐下，而是在挨个书架地看过去。
因为添了许多书，书架上更加充实，然而却并不凌乱。新添的县志都按照州府和年代排列，非常整齐，便于翻阅。
阮玉珠随手拿下一本来翻看，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这是阮玉珠所喜欢的。只要周围有这种淡淡的香氛，无论她原本心情怎样，都会很快安静下来。然而今天，这墨香似乎失去了效用。
阮玉珠的心有些乱。她翻看着书卷，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直到阮玉宝回来。
“阿姐……”阮玉宝进门就叫了一声，然后走到阮玉珠身边。他的额头微微见汗，嘴角往下撇着，显得烦恼又抱怨。他也果然向阮玉珠抱怨了，“阿姐，我不明白。说的好好的，怎么向突然走了！”
他虽然看不大明白，但却隐隐察觉到，是阮玉珠说了那句话，让向嵘的态度突然转变。
阮玉珠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书卷放回到书架上。她走回到书案边坐下，然后才问阮玉宝。“他走了？”
“嗯，走了。”
“你送他出去的，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向什么都没跟我说。”阮玉宝摇头。他留向嵘不住，只得送向嵘。一路之上，不管他说什么，向嵘都十分沉默。“阿姐，向这么帮咱们，你不喜欢？”
这句话，把阮玉珠给问住了。
她不喜欢向嵘的帮助吗？不，不能这么说。那么说就太虚伪了，阮玉珠对人对己向来坦诚。向嵘为她做到了别人都不能做的事。虽然没有向嵘她也能应付得了。但向嵘今天的举动无疑是有力地震慑了褚锦绣。
从今以后，她在侍郎府的日子会更加安全。
向嵘是在保护她。前世今生，自从丧母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保护过她。她……
“阿姐，你是不喜欢向这个人？”阮玉宝看着阮玉珠半晌不说话，又接着问了一句。
阮玉珠微微挑眉。她讨厌向嵘这个人吗？
向嵘是安定候的堂弟，是向咏枫的堂叔。有爱屋及乌，就有与之相反的迁怒。她并不是会迁怒于人的人。安定侯府对不起她，她恨的是曾氏和向咏枫，对华珍珍都没有那么多恨意，对安定候更没有。她又怎么会迁怒不同府的向嵘。
一点点别扭或许有，因为向咏枫的关系，想要疏远也或许有。但是几次接触之后，她已经解开了这不算心结的心结。
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向嵘。
恰恰相反……
阮玉珠扶额，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阿姐，你怎么了？”阮玉宝就以为阮玉珠是身体不舒服，慌忙关切地询问。
“我没什么。”阮玉珠没有解释，就让阮玉宝当她身体不适吧，否则还不知道他会缠着她再问出来什么呢。
阮玉宝果真当阮玉珠是身子不妥了，也忘了要再问阮玉珠什么，只颠颠地跑前跑后，亲眼看着阮玉珠在榻上安置了，他才略微放心，还问阮玉珠要不要请太医来。
“向说了，咱们再请郎中，就去请太医院的宋太医，只提向，他随叫随到，而且一定会用心。”
甚至连这件事，向嵘也想到了，并安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