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一样的忧伤。
当她告诉林悠自己的感觉时,林悠不以为意,风轻云淡地说:“很正常,我家大黄带着别的小狗回来吃饭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受。”
莫心呆愣在原地,感情她是把程惜当自己家的狗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心里顺畅多了,毕竟再怎么说她也算是程惜的师父,自己的徒儿要下山谈恋爱,做师父的肯定是要忧伤一把的,这是人之常情。
很久之后的林悠才明白,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话,竟然耽搁了他们许多年。
高考结束后,陆六他们来医院看望殷乐乐,看他们一个两个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样子,林悠忍不住调侃,“你们都算是脱离苦海的人了,说说考试发挥的怎么样?”
三个人看起来心情都不错,刘一平首当其冲得意地说:“比我做测验卷的时候要简单,不是我说大话,211院校是妥妥的!”
听他这么说,陆六接茬挖苦道:“211是妥妥的,可是你打探清楚咱班班花同学报的哪个学校吗?得意太早了吧。”
孔予也摇摇头,笑着冲刘一平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原本空旷寂静的病房仿佛注入了生气。
殷乐乐原本阴沉沉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好了很多,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她是打心底里羡慕这些人,手里面握着的是自己以后明晃晃的未来。
笑闹了一会儿,谢子衿拿着吉他从外面走进来,招呼道:“楼下。已经搞定了,乐器都已经搬到了楼下,老李带着一些同学也快到了。”
说完,陆六他们几个就勾肩搭背的出去了。
今天是殷乐乐的生日,老李答应过要陪她过生日的,而谢子衿也说过“鲜衣乐队”给殷乐乐唱一回歌的。
“程惜呢?”殷乐乐不解地问。
林悠推过来轮椅,随口说:“他前两天吃馄饨吃坏了肚子,这会儿估计又去厕所了。”
殷乐乐没有多想,任由林悠给自己披上外套。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天空格外的蓝,云朵也轻飘飘地飘荡在天空中。
“林悠,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这个…”殷乐乐从枕头底下摸出来几张薄薄的纸递给林悠,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肯服输,如果真的要让我为以前所做的事情道歉的话,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能仗着自己时日不多就什么都不做。这些都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我说不出口就把它写下来了,答应我,等我死了以后再看。”
她的手颤抖着,仿佛这几张纸有千万斤重一样。林悠别过头快速的擦掉已经挂到眼角的泪水,“你说什么呢!我…我不要。”
殷乐乐知道她口是心非,笑了笑把纸塞进她怀里。
如果一切还能重来一遍的话,她一定,一定要好好珍惜。
医院的草坪上,简单的乐器设备已经安置好了,谢子衿正低着头在调琴,莫心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坐在架子鼓后面,正对林悠和殷乐乐挥手呢。
轮椅上的殷乐乐微微眯起眼睛,感受阳光洒在皮肤上的炙热。
“寿星公今天想听什么歌?整个乐队都听你的!”林悠站在她身后,颇有指点江山的感觉。
殷乐乐低下头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排球赛的时候,谢子衿带着整个乐队来给你加油。”
“那个事儿啊。”林悠说起来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脸颊不自主地爬起一抹绯红。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羡慕你吗?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还是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你那样被人宝贝着。”
说起这些事儿,殷乐乐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但看到不远处正在朝自己走过来的老李,又压下了心里满满的落寞,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老师!”
老李提着蛋糕,身边还跟着班长和其他同学,大家手里都拎着各种各样的礼物。
“怎么样?今天感觉好点儿了吗?”老李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
殷乐乐点点头,“好多了,而且林悠每天都跟我讲各种各样的笑话,头不疼了,就是笑到肚子疼。”
看到殷乐乐还有力气开玩笑,老李也就放下了心。其他同学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她的情况。
班长文杉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殷乐乐,“我小时候也生过一场大病,这是我妈在庙里给我求的平安符,听我妈说可灵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盒子上面的花纹古朴,一看就是家里面很珍贵的东西,殷乐乐连忙摆手推辞,“不不不,这个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我不能要这个。”
“那我这个呢?”包子婷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着实惊呆众人。她可能也觉得女生送女生花有些不妥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家是开花店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了最新鲜的玫瑰花给你。”
鲜红的玫瑰花娇艳欲滴,林悠不要自主的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殷乐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就如同这眼前还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朝气蓬勃又美得动人心魄。
殷乐乐道了谢,开心地接过花,“谢谢,谢谢你们来给我过生日。”
随着莫心一声清脆欢呼,谢子衿的吉他已经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两侧的病房阳台上也围满了人。
老李抱着手臂看着这群孩子,心里百般感叹。
“如果你明天会沉睡,那么阳台的的花儿也会跟着你枯萎,我多希望时间不进不退,永远停在最美好的青春无畏~”
林悠低下头,小声对殷乐乐说:“谢子衿说,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也许整个乐队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谢子衿的声音里带着变声声男孩子独有的沙哑,这么悲伤沉重的歌词被他唱出了一丝潇洒的味道。
“谢子衿以后一定能实现他的梦想的。”殷乐乐喃喃自语。
欢乐的乐队演出很快就被住院的人围观了,这些人成天关在那纯白又空空的病房里,人也变得了无生趣。
好不容易碰到一次这样的热闹,有些严重得扶着点滴挂就出来看热闹来了,林悠看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心里也不由得得意起来。
谢子衿的一首歌唱完过后,莫心起身走过来,程惜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钻出来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莫心挤眉弄眼地冲林悠使眼色,林悠立刻会意,转身对老李说:“老李,你过来,我找你有点事儿。”
乐队的演出刚看了一半就被林悠打断,老李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却被林悠拽着往病房里走。
“哎!你干嘛呢?你带我去哪儿?”老李一时有些慌乱,但并没有挣扎。
“废话那么多,去了就知道了!”林悠这时候就像一只凶巴巴的老母鸡,一脸的“不好惹啊不好惹”。
等老李被林悠带走之后,莫心推开了程惜,故作严肃地说:“为师能帮你的只能到这儿了,八戒,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程惜白了她一眼,拿出上次给林悠加油打气的大喇叭大声喊:“殷乐乐!”
殷乐乐等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程惜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阳光被树叶分割成细碎的斑驳落在他干净的脸上。
“殷乐乐,你要好好活着!”程惜有你的喊出这句话以后忍不住哽咽起来,“拜托你…好好活着,我不希望你就这么离开我,我还有好多好多话都没有和你说。”
慢慢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从慷慨激昂变成了泣不成声。
莫心皱着眉,看到程惜哭的时候她心里也难受的很,也不知道是在为程惜的不勇敢难受,还是在为殷乐乐的命运无常难受?
还是…在为自己难受。
最终程惜依然没有说出那句喜欢,莫心问他为什么,他认真的说:“如果我一直不说出来,那这就是我和他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莫心才不吃他这一套呢,“去去去!你哪来这么多借口?亏得我还什么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你可长点心吧!”
晚上的时候,大家围在殷乐乐的病床前,暖黄的烛光闪烁着,大家拍着手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快许愿吧,等明年过生日的时候就能实现了。”殷乐乐知道莫心说这个话是在安慰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能够心想事成。”殷乐乐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的许下这个愿望。
老天爷啊,请你…把在我身上带走的所有快乐和幸福,都给他们吧。
小小的病房里一直笑闹到很晚,老李带着其他同学回去了。
林悠绘声绘色地讲起谢子衿小时候的事情,笑得大家前仰后合。殷乐乐也跟着笑,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