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很快就到了,金家大厅已经布置一新。
花香、酒香、食物香,金碧辉煌的大厅成为极乐的天堂。
我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已经穿好了紫色带点蓝星星的小晚礼服,乌黑的长发偏至脑侧,再掺进挂满紫白两色玛瑙珠的丝带,绾成松松的麻花,垂至胸前。流海全部往后梳,发顶若隐若现的细细的碎花银链勾着紫色的猫儿眼垂在额间,映着眉心一颗天然的胭脂痣,一明一暗,格外惹眼。
揽镜细照,那细密的长睫毛下,两颗宝石一样乌黑的眼珠流光溢彩。
两朵粉云瞬间飞上腮畔。
我摇了摇头,左右看看。
用手捏住耳朵。
只独差一副耳环,就可以交差了。
干爹、干妈的话犹响在耳边:今天楣儿可是不折不扣的主角,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啊,这样才能压的住场子。
压不压场子倒不重要,毕竟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更何况上流社会,美女如云,虽自认为长了几分姿色,却也称不上国色天香。
但是,话说回来,打扮漂亮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正低着头在梳妆匣子里挑耳环,门一响,阿香走进来。
来到我身前,阿香将一只精巧的小盒子推给我,脸上带着密笑。
“那是什么?”我从匣子上抬起头,问道。
“拆开看了不就知道?”阿香也跟我打马虎眼。
我瞪了她一眼,伸手拿过来,正要打开。
只听阿香在那边说道,“三少爷真是有心,小姐的生日还没到,礼物就巴巴地送来了”
我扭过头,“我逼着你说了?”
阿香捂嘴一笑,“我是替四小姐高兴呢”
“人家送我的礼物,你高兴个什么劲儿”说着我打开盒子,阿香的脖子也伸过来。
亮亮的红丝绒里,躺着两颗紫贝壳耳环,漂亮的紫色,拧成一环环螺旋,疏疏落落的蓝点子却是点晴之笔,将紫贝壳衬得如同两颗夜空中的紫星星,紫星星又被碎碎的水晶珠子串起,末端是银色的勾环。
真是漂亮又独特,和榼身上那串“鬼脸”项链同是一种风情,如同情侣饰物。
原来……
榼也是个有心的孩子……
我轻轻的抿嘴笑了。
“三少爷真是会挑礼物,又会讨女孩子喜欢”阿香赞道。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四小姐心里不知多高兴呢”阿香歪歪头道。说完,就伸手拿过紫星星耳环替我戴上。
这个阿香,在我面前越来越没形了。
站在楼梯口,向下望。
只见大厅的四壁被灯光照的雪亮,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门口还有宾客源源不断地进入,门口外的灯柱下是排成一溜儿的豪华车龙,想是停车场里都放不下了。
厅里更是衣香鬓影,笑语盈盈。
慢步往下走,一束束的目光就被脚步声引到我身上来。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我。
那些目光里有着不同的表情和内容。
从没经过这种场面的我有一些慌乱,但立刻我就稳住心神。
脸上带着轻笑,我从容地向所有看过来的人点了点头。
“哗—”热烈的掌声突然响起来。
只听司仪欢快的声音响起:“欢迎舞会的女主人,也就是今晚最美丽的小寿星金楣小姐登场”
“哗—”又是一阵热浪般的掌声。
干爹过来牵起我的手,给所有在场的人做了介绍。
干爹今天格外高兴,脸上也笑得格外自豪。
然后五层的巨型蛋糕被推上来,“砰”香槟被打开,雪白的泡沫喷了一地。堆成金子塔型的水晶杯里也被倒满醇烈的美酒。
在大家热烈的“生日歌”中,我吹熄了十四支蜡烛,然后干爹握着我的手切蛋糕。
我的手禁不住有些抖,干爹的手握的很紧,带着我缓缓把蛋糕切开。
他的手很温暖,就如那天他教我磨墨时一样。
热烈的掌声又响起来,大家分享着甜甜的生日蛋糕。
过了一会儿,我静悄悄地离开前台,钻进人群。
每个人不会是永远的主角,而且今天的舞会不会只属于谁,它属于这里的所有人。
刚进人群就被路平兰逮住,拉着我给我介绍了一班子人,据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和他们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终于找了个空子躲了。
正伸头左顾右瞧,阿香从人堆里钻出来。
“四小姐,要我好找”阿香抚抚胸,将手中的盒子递过来,“这是老爷和太太的礼物,要寿星收好”
“哦”我接过来,又看了看,“你帮我收着吧,我晚上再看”
“小姐打开吧,老爷正看着呢”
我伸脖子看了看,果然见不远处干爹向我举杯微笑。
先打开小一点的盒子,是一对雅致的细珍珠耳环。
“这是太太的”阿香道。
她居然送我珍珠耳环,我暗忖。
路平蓝爱珍珠,珍珠首饰一向都是她的钦定饰品。
社交圈里对她还有“珍珠夫人”的谑称。
知道她爱,所以贯常我从不戴珍珠,别人也不送。
再展眼瞧那送礼之人-----一身湖蓝色的高领无肩紧身旗袍,耳朵上是两颗泪型珠坠儿,高高束起的滚花高领上挂着两环大个儿的珍珠,那滚圆的白珠一颗颗从上到下由小变大,涣发着珠玉特有的柔光,更衬得她身材高挑,眉目喜兴高雅。
这一派豪门大家的女主人风范被她演绎的绰绰有余。
那珍珠也就成了她特有的陪衬。
她却将她的“陪衬”送给了我……
这样想着,我早又打开大一些的盒子。
不用说,那是干爹送的。
眼前不由得一亮。
是一块梅花型的白金腕表,
粉色的梅花表身本就漂亮,更奇的是,里边的钟点也皆是由紫钻拼成的一朵朵小小梅花,嵌在晶莹剔透的水晶蒙子里,璨灿的像星星。且白金的表链子也由六段形态一般的圆弧拼成,细细看,可不又是一朵白梅吗?
我拿起表来,喜欢的爱不释手。
自从那次进干爹的书房,莫名其妙地我就喜欢上了梅花。
况且我的名字和母亲的名字还都有一个“梅(楣)”呢,真是巧合,大概注定我与“梅”就有些缘分。
正在这时,手一松,却见金榔什么时候过来,把表抢了过去。
“做什么?还给我!”我上前想夺回来。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还”金榔后退几步站定。
那黑黑的眼睛在表上定了一会儿,道,“还真是漂亮,不愧是金家大家长送的礼物啊”然后他点着头微笑,那笑却有些刺眼。
神经。
“快给我”我黑着脸冲着他嚷。
“圣德学府里明文规定不许穿金戴银,况且金楣同学年方十四,还未成年,这么贵重的东西该由大人代管。二哥我就勉为其难了,先替你收着好了,等你过了十八岁,再交给你不迟,你说呢?”那黑玉的眸光流过来。
“少胡说八道……”我咬牙切齿。
“嘘”金榔竖起手指,转了一圈,眼睛亮亮地盯着我。
我立刻禁口,发现周围已经有好几双眼睛探过来。
“二少爷,还给小姐吧,今天小姐可是寿星呢……再说,少爷可是当哥哥的……”旁边的阿香挺身而出,替我说话。
金榔立刻眼一瞪,与方才判若两人,“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当主子的可是丫头能说得的?下去。”
阿香缩缩肩膀,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我忍气叫阿香下去了。
罢了,过了今天,我再想办法弄回来。
我瞪着他,金榔嘴角带着一丝笑也不错眼珠地和我对瞪。
好一会儿,我才扭开酸涩的头走开。
只能试着把不愉快都抛开,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吧。
在大厅中设置的贵宾桌边终于找到了来参加我生日会的同学,便坐下来和她们边聊天,边悠闲地啜着橙汁。
这次我邀请了我最要好的两位同学,小曼和林星星。
林星星活泼,晓曼文静,但都与我很合拍。
林星星啜着茶,骨碌碌的眼珠四处看。
“哎,你们瞧,金二少的新女朋友”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一个大眼、黑发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吊在金榔的手臂上,就那样甜蜜地笑着,很小鸟依人的样子。
我漫不经心地扭开头。
哼,根本不足为奇,一向金榔换女朋友的速度比他翻脸还快。
“喂,你们俩个怎么这样啊,一副没兴致的样子”
“金家二少换女朋友跟我们什么关系”我和小曼同时说出,说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星星不以为忤,依旧自顾自地说,“她就是新转学来的9—10班的新班花裴欣哎,也被好多男生偷偷选为圣德校花,她刚一来,金二少就为她打架呢”
我不禁扭头又看了一眼那个裴欣。
金榔为女孩子打架?还是头一次听说,难道他这次要玩真的?
“楣楣,你觉没觉得那女孩有点像你?”晓曼慢条丝理地说道。
“啊,是呀,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很眼熟呢,原来……”星星也乐呵呵地说道。
我搅了搅杯中的果汁,“晓曼,你千万不要学星星那样八卦”
晓曼笑笑,“只是突然这么觉得”
“楣楣你说我八卦?”星星指着自己。
“你真的很八卦”我和晓曼异口同声。
星星鼓鼓嘴,“我这是关心你哎,谁像你,有这么帅的一个哥哥,却像八杆子打不着的什么阿物,一点不关心,他做了什么,你统统都不知道,要知道,即使金二少上课睡了几分钟觉,和哪个女孩子说了几句话这样的小事全校女生都一清二楚呢,真奇怪你们兄妹的关系”
“有什么好奇怪”我淡淡地说。
“当然啦,你知道你一入学校其实我就知道你啦,那天你跟在金二少身后,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中还拎着一个更大的,说了你别生气噢”星星看了我一眼,“当时大家都猜测,你是金家的女佣呢,却没想到你是他妹妹……”
还真没想到我当时那么受观注呢,这真是拜他所赐。
星星可是个大嘴巴,如果……
“星星,其实……”我装作很为难的语气,还扭头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其实,金榔并不是我干爹的亲儿子”
“啊?”星星嘴巴和眼睛都张大了。
只有晓曼冲着我笑。
我接着说,“他和我一样,原是个孤儿,被干爹在路边捡到,干爹好心,就收养了他,因为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小,所以金榔并不知情,现在也是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你和我好,我只告诉你,你千万别说给别人听啊”
“……啊……好可怜呢……”好半天,星星才幽幽说道,眼睛里还有点晶莹莹的。
晓曼拍了我一下,意思是叫我别太唬着她了。
我一笑,又说,“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从没见过金二少自己背书包吧?”见星星眼睛直勾勾地冲我点点头,我又说,“其实是他的胳膊有残疾,根本拿不了重物,甚至连拿酒杯他都很吃力,所以,他拿着东西的时候,千万别碰他噢”
说完了,我瞧着星星,见她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金榔。
“楣楣,这是真的吗?他胳膊真的有残疾,他这么帅……”星星的声音开始哑哑的。
“不信啊,你瞧着”我站起来,从侍者手中端过两杯红酒,就冲着金榔走过去。
几年来受金榔欺负的画面,连同今天金榔抢去干爹礼物的画面在这短短的一路,悉数在我头脑中回放了一遍。
快接近金榔时,我停住脚,深吵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站定在他面前,我掀起嘴角,甜甜的笑开,“二哥,我请你喝一杯”说着,将酒杯举起来。
金榔愣怔了一刻,莫名其妙地接过酒杯,黑眼睛奇怪地对我看了又看。
“没毒的”我对他挑挑眉,眼波一转,落到他身旁的女孩子身上。
“这位是新嫂子吧,啊,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这样叫?”我半捂着嘴,一副天真地看金榔。
就见那女孩子已经满脸飞红,但是水汪汪的眼睛却脉脉含情地望向金榔。
金榔暗暗咬着牙,却反而一笑,“随你”
“那我也请未来的二嫂子喝一杯”我把另一杯酒递过去。
裴欣又看了金榔一眼,羞答答地接了,“谢谢你了,楣楣”
“我祝二哥,二嫂可以白头到老噢,那楣楣不打扰了,你们尽性玩”我轻轻地退出,退出前不忘了伸手轻轻拧了一下徐太太肥胖的屁股。
就是那次剪发时的那个徐太太,她肥胖的身子装在一件大红的旗袍里,臀部就显得格外硕大,恰恰她就站在金榔侧前方,背着身和几个绅士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我兔子一样地溜开。
身后只听得“啪!”一声,大家都纷纷扭头。
额而,我已安然坐回椅子,闲闲地朝出事地点看过去。
只见红色的汁液撒了一地,徐太太正用白丝绸的小帕子替金榔擦着白西装上一大片血红的印渍。
“啊哟,实在对不起金榔侄子,阿姨不成想是你站在我身后”徐太太边翘着兰花指擦拭边抬头说着,她眼睛暧昧地眨动,血红的嘴唇微微噘起,两颊潮红,如同未经情事的少女,还暗暗地向金榔抛魅眼呢。
我忍不住想笑,忙捂住嘴。
只是两道凌厉的目光向我这边射来。
金榔仍站在那里,眼睛却在人群中捕捉到我的,那黝深的目光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撇开眼,装做喝果汁。
我知道那眸光仍在我身上睃巡。
镇定了心神,我心安理得地喝饮料,左顾右盼地和经过的人打招呼,谈笑。
盯在我身上的目光收了,我不禁用眼角余光瞟过去,见金榔一把抓过那还在努力上下擦动的小手帕扔在地上,穿过人群,大步上楼去了,他身后,裴欣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
“啊,原来是真的……金二少好可怜哪……”星星愁眉苦脸地叹道,“楣楣,呆会儿,你可不可以帮我请金二少跳一支舞,这可是我盼望已久的,你一定要帮我啊……”
“他有那么好吗?况且还是个残废……”我没好气地说。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喜欢他,他这么帅,这么傲的人,偏偏胳膊……唔,你一定要帮我……”那哭音又来了。
“楣楣,都是你惹的,你自己收拾”晓曼推了推我,笑道。
“好吧,不过,金家二少我可请不起,我可以请金家大少请你跳舞,你看成不成?”
“人家不要……就要金家二少嘛……”星星噘嘴。
“你不要,我可让给别人啦,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我慢条斯理地卖关子。
“哪位是金家大少啊?”星星眨眨眼。
“喏”我指给她。
不远处,金樽身着剪裁合体的燕尾服西装,修长的侧影儒雅帅气,正和身边的几个人侃侃而谈。
其中有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另外,男人身边站着的年轻女孩正和金樽谈着什么,那女孩的五官和那个男人有些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女。
女孩长发披肩,衣着华贵,举止大方,很有些大家风范。
她的眼睛亮亮地看着金樽,谈是得很投机的样子。
我心里一动,这个女孩子是谁?
她的气质……让我想起路平兰,同是那种优雅的大家闺秀的气度。
凭着女孩子的敏感,我觉得她好像很喜欢金樽。
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金樽扭过头来。
看到我,他举杯向我一笑。
“好帅……真羡慕你楣楣”星星愣愣地道,“你刚才的话还算数吗?是要第一支舞哦……”
我和晓曼一笑,“算数”
恰恰,此时舞曲的旋律响起来。
我站起身,向金樽走过去。
“我想我会不会这么荣兴,今日舞会最美丽的楣楣小姐要请我跳第一支舞?”金樽迎着我的目光,笑着说道。
我脸一红,“哥,又取笑我”
“怎么是取笑呢?”金樽温和地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欣赏。
“哥,可不可以帮忙?”我小声说。
“在下很乐意为小姐效劳”金樽屈了屈身。
“那可不可以请我同学跳第一支舞?”我小小声又问。
其实,我很笃定,他一定不会拒绝。
金樽愣了一下,只那么不易觉察的一下下,便向那边桌子遥遥看了一眼。
“好啊,当然可以”他答应的够爽快。
“那好”我差点蹦起来,“走吧”我拖住他的手。
金樽很技巧地脱开,“慢着,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易宝’集团董事长易长风先生”金樽指着刚才我看到的那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妹妹金楣”
噢,怪不得,那么气宇不凡呢。
虽然我还在上学,对金家的公司及商界也不甚了解,但还是听说过“易宝”,那是足可以与“蓝天”抗衡的另一家汽车集团,两家皆是商界顶极的两匹领头马,被商界合称为“天宝”,多年来,两家公司一直是激烈的竞争对手。
那位易先生向我略略点头,我鞠了一躬,道了声“叔叔好”
“这位是易家的大小姐易紫拥小姐”金樽指着易长风身边的女孩子向我介绍。
易紫拥一直在看着我,这时,她大方地一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楣楣小姐”
“我也是”我握了握她的手。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我一眼。
“对不起,失陪了”金樽这才微微颔首,跟着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