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瑶的声音和这几句节目开头的话,宋阳已经听了多年了。在宋阳还不认识秦梦瑶的时候,秦梦瑶就已经是这个城市著名的主持人,她主持的这档“夜色迷人”的节目在金陵几乎家喻户晓,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新街口鼓楼等最醒目的大厦墙上都有过秦梦瑶的大幅宣传海报。
尤其在他读研究生的时候,一个人经常关在自己的小屋里听秦梦瑶的节目。那时候的宋阳孤单又有些自卑,在听节目的时候,常常被节目里的情感故事弄得联想翩翩,有时候又被那些故事弄得郁闷无比。
一阵子他觉得这个节目很无聊,那么多的人在节目里表露自己的隐私,他们在节目里又哭又笑,仿佛这个城市得了什么怪病,又脆弱又极其无聊。
金陵的确是一个非常文化范的城市,六朝古都的底蕴摆在那,而这个城市的女人同样很出名。举国吃瓜群众都知道金陵出佳丽,但这个城市的男人却默默无闻,实际上,在金陵呆了这么些年,老实说,美丽灵动的女人见过不少,但其实金陵的男孩子一个个帅气英俊,远比金陵女孩子要出色,至少在外表上。
但是,说起金陵,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城市的秦淮河,秦淮河边的画舫,依靠在画舫窗口的美女……金陵女性气息无所不在,这一点一直让他很困惑。
在午夜寂寞难耐的时候,那时宋阳也想过给秦梦瑶夜话打热线,他很想和秦梦瑶聊一聊他自己的故事……
还在想象着自己的18岁,可心理年龄却快40岁了!
不愿意去想,但不得不面对。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荡然无存。
曾经的花样年华,早已悄然而逝。
曾经,骄傲的年轻人都怀抱着崇高的理想,奔走在陌生的城市,只为寻找内心深处最真的梦想。
曾经,生活即使艰难,都会想着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取得成功。
曾经,单纯地认为,就算很小很小的一个房间,都可以经营自己最美的爱情……
看着听着,这很现实又很虚伪的世界;
明明很想哭,却还在笑。
明明很在乎,却装作无所谓。
明明很想留下,却坚定地说要离开。
明明很痛苦,却偏偏说自己很幸福。
明明忘不掉,却说已经忘了。
明明舍不得,却说我已经受够了。
明明说的是违心的假话,却说那是自己的真心话。
明明已经无法挽回,却依旧执着。
明明知道自己很受伤,却说没人欠自己的。
明明这样伪装着很累,却还得依旧……
但,一拿起电话宋阳就觉得这种举动无比傻叉,感觉自己像一个自卑的可怜虫,可是他真的非常想和人说一说,除了和金小胖在酒后哭着喊着一次她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
爱情的逝去如同一帖慢性毒物,一直在宋阳心里熬着,那种苦不堪言的苦楚无法用语言描述,他一直想找一个机会给一股脑倾倒出去,但又心有不甘。
患者缩在小屋里一个人熬着无效的中药,试图疗好自己的伤,结果是伤没疗好,却喜欢上了这中药散发出来的满屋忧伤的芳香,这是不是变成了一个绝症?
每当想打秦梦瑶夜话倾诉的时候,最后一刻他会一把关掉收音机,然后一个人冷酷地笑着骂自己一句:傻货。然后打开电脑,进入西祠谈天说地等热门*找女人或女孩搭讪。
“我们好像很有缘分,感觉像认识很久一样……”这是他搭讪和分析研究网络女人的一般套路。
宋阳是研究心理学,他知道,女人是多疑的动物,天生对不确定的事物怀着致命的迷惑,理性的推理只能使她们那感性的小脑瓜警觉并且清醒起来。她们往往对缘分一类的东西着迷,缘分就是类似于命运一类的东西,有着太大的想象空间,容易成为女人一种虚拟的强大的依恋。
他也清楚,女人们喜欢怀疑一切,又对自己没有信心,一旦你让他们认为缘分或者命运一类的东西来到了他们的生活当中,她们就会在心里对命运的安排深信不疑,类似于负负得正的原理。
女人有时候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真正宗教徒。她们具有理想主义者和宗教徒那种脆弱的本性和容易由于怀疑而导致狂热的偏执特性。
强烈的诱惑和带点美丽的不确定会使她们对你完全敞开心扉。
很多聊过的网络女人都已经遗忘,但刚搬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他和一个“寂寞的夜”的女人有过一个多月的网络情缘。他还记得,宋阳和她由美食说道品味,由品味说到私生活,由回忆大学生活谈到爱情,宋阳很快就了解到她是个少妇,丈夫是个生意人,全国各地到处跑,经常不在家,一出门少则一个星期,多则数月,恋爱两年,结婚刚一年,老公不在家的时候就孤单单一人。然后他们夜夜通电话,很快,宋阳和她就开始在电话里暧昧起来。
当时说了什么都基本遗忘,但有一次记得特清楚。
“你猜猜我现在穿什么衣服?”在一次那个女人刚洗澡后,她电话对宋阳说。
“你不会光着吧?”
“恩,我真没穿衣服,”对方很可能羞涩地说。
“我想给你打电话,我想你了!”
“我给你打吧,”她马上打了过来。
宋阳和她开始了网恋,几乎都是她给宋阳打。直到有一天,她说,我们以后别联系了,我老公前两天去电信局查我的手机清单,说我一个月打了一千块钱,怀疑我有外遇……
宋阳从此再也没有和那个女人联系过,只是经常想起她半夜里欲言又止地说“恩,我真没穿衣服……”
“生活就像一个迷宫,我们在里面折腾,想找到一个出口并不容易,”
也不记得这是谁说的,不过这比喻太贴切了,他深有同感。
清晨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雾蒙蒙的,宋阳感觉自己像躺在云里一样,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失重感。
过去这些年,宋阳一直这么颓废,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心理研究上,不是因为爱好,只是为了躲避……
仿佛一个机器人一样为一个神秘的主人工作,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但又不得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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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新的一天开始了,无论将来怎样,人都得活着,而且要活得像个人样,而不是一个废物。
不能再颓废,一旦一个人生活有了新的目标,就绝不能再颓废……
在金陵晚报一楼大堂角落的咖啡厅里,宋阳和金小胖盯着正在看宋阳策划的文案的她。
艾美静一脸深思,不时还皱皱眉。连蹙眉都让人着迷,真是漂亮,无愧于校园里的壹号,又经历了几年社会风吹浪打,多了几分成熟丽人的醇味。
媒体圈和娱乐圈差不多,有两种女人生存的不错,一种是靠能力,一种是靠姿色。但凡事都有例外,艾美静就是一个例外,明明有这么好的姿色,却靠她的能力秀于林中。
“艾大记者,我们可羡慕你了,这个城市里的无冕之王……”
“行,别吹了,你们俩是不知道报社这些破事……”
“破事?”宋阳一愣,首先想到了传说中的潜规则。
“看你大侦探,想哪儿去了,”她横了一眼,“还不就是想办法让企业掏钱,最近脑子都成糨糊了,昨天社长又开会骂人了,广告任务完不成,不去琢磨怎么吸引观众的原因,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记者头上,一个多小时,只听见他在大吼‘搞活动搞活动,动脑子动脑子’,这脑子还有个动啊,都动得神经错乱了,幸亏不在广告部,不然……”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做发神经状。
“你们也有任务?”宋阳问。
“你说呢,一个人口六七百万的城市,电视八个频道,电台十八个频道,六份主流报纸,十几份非主流报纸,还有那么多的杂志和网站媒体,搞评选就一窝蜂搞,全评十大,连厨师就有好几家媒体在评,金陵十大厨师都已经评了三五回,十佳青年评了七八回,据说团组织和美食协会的人见到报纸电台就头疼,走路都躲着媒体,这报社,以后还有个活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