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练剑与讽刺(1 / 1)

李芳泽是被周汇成“嘿嘿哈哈”的叫喊声吵醒的,睁开眼看窗外时,太阳还未出来。

她起身站在窗前朝院子里看去,只见周汇成身穿荷绿宽袖道袍,正挥舞着一杆马槊。她不懂功夫,不知道周汇成练的是真功夫还是花架子,不过想起昨天他被张屠揍一次也没还手,想来耍的就是花架子而已。

等她洗漱完毕后,周汇成又改成练剑了,但其动作十分缓慢,非是太极剑,倒像是改变于五禽戏,只是手上多了一把剑而已。

动作虽慢,却也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极具观赏价值,李芳泽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向喜欢爱运动的学生,因为爱运动的人朝气蓬勃,也比一般人的心态要积极乐观一些。

于是她忍不住朝他叫好。

周汇成毕竟是少年心性,被夸奖了自然十分高兴,喜形于色。

只是李芳泽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气愤的要命。

“虽然看起来像是花架子,但用作锻炼身体总比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地书呆子好,至少活的长一些。”

“哼!李叔叔,且看我一剑刺倒庭中竹衣竿,再论我手段如何!”

周汇成目光凌厉,仔细瞧着目标竹衣竿,忽的,手中利剑一飞,正中中心。

“咔嚓!”竹竿断裂。

“啪啪!”架子倒地。

“真好汉也!”周汇成见击中目标,心下欢喜,忍不住自夸起来。

李芳泽自动忽略掉周汇成自夸的,心想着熊孩子果然有几下子,这招使的漂亮又精准,没有几年的修为,不能达到这境界。

“你既然有这本事,何以昨日被张屠欺凌成这副鬼模样?”她指向他尚还布满淤青的

“嘿,我老子若是见了我被打成这样,定不再阻止我学功夫了!”他贼贼一笑,又说:“此所谓张屠打周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妙哉,妙哉!好计策,好计策!李叔叔,我这个赣北周郎,比之于江东周郎,如何?”

还没等到回答,便先自笑了起来。

满脸写着:“我肯定比周瑜强!”

李芳泽无语望天,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幸好她不是这个时代的老师,这个时代的老师要是见了这么自恋又不着调的学生,那肯定要气的胡子发抖,然后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周汇成锻炼完毕,豪不避讳李芳泽,直接将身上的衣衫一脱到底,从庭中大水缸中舀凉水冲澡,一边冲澡,一边大呼:“快哉快哉!”

李芳泽并不感到尴尬,虽说非礼勿视,但对方在她心中到底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罢了。

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转开视线,李芳泽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背诵《孟子》

近四万字啊,要背的滚瓜烂熟可得花些精力与心思。

有句话说,若要文章做的好,须得孟子记得牢。

为什么如此说?孟子素被称为战国散文四大家之首,而另外三大家是庄子、荀子、韩非子。

《孟子》一书,有很鲜明的特色,言语通畅、犀利、气势磅礴,全然的大家风范。

历代大文豪,如韩愈、苏轼、柳宗元,他们的文章才华,都是从孟子中钻研来的。

李芳泽手上拿的是朱熹的孟子注。一页有十行,人们常说的一目十行,指的就是一眼看一页。上面大的字为原文,旁边的小字是注解。

读到第一页,孟子见梁惠王,旁边就有朱熹的注解:梁惠王,魏侯罃(同鹰音)也,都大梁。僭(同剑音)称王,谥曰惠。

意思是说梁惠王这家伙是僭越称王的,他的爵位只是侯爵而已。

朱熹是一个敬业的学者,孟子里所有不合爵位而称王的诸侯,他都在后面加了“僭称王。”

没办法,对于他来说,名份至关重要,名不正言不顺的事,都是要遭反驳的。

当年司马光编《资治通鉴》中写到战国时,对这些称王的诸侯都是直接写的XX王。这事被朱熹先生知道后,表示很气愤,称这么做不合名份不合礼制。

李芳泽懒得再看朱熹老先生的注解,背诵全文先才是重点。

洗去了一身汗水的周汇成头不戴冠,换了一件灰蓝直身,腰系嫩绿佛像玉坠束带。

他收起了平日不羁的神色,走到李芳泽面前,恭恭敬敬道:“先生今日有何教我?”

见惯了他顽劣自恋搞怪的一面,突然这么正儿八经起来,李芳泽颇为不习惯。

她收起书,也正色道:“今日我要去县学办事,没有时间教你,今天就随你,想看什么便看什么。晚上我拟定一个计划,明天再开始和你一起学习。”

周汇成点头,神色不改地回到屋里,出来时手中拿了一本时文集。

李芳泽见了,双眉一挑,笑问道:“你昨日还曾说,看这种书,脏了你的眼睛。怎么着会子倒又拿着看了?”

“为话语权而读书!”周汇成神色更加严肃了,近似于庄严!

李芳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然后转身回到屋里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昨晚写的八股文出门了。

出门时对周汇成嘱咐道:“吃饭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因为就快要过中秋节了,所以街上赶集的人比往日要多了许多,路边摆摊的也多了不少,卖花灯的、卖窗花的等等。

来来往往的人们,手中大多提着用红纸包着的礼品。

中国是个讲人情的国家,一到过节便免不了要走亲戚要送礼,那礼物送过来送过去,说不定最后还又会绕回到自己家中,有意思极了。

李芳泽突然很是思念家中的祖父母,每次过节总有亲朋好友送老年人保健品,当年她还笑戏称过:咱们家里收到的保健品足以用来开一间保健品药店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李芳泽眼眶微热,将思乡的心情整理了一番,又继续前行。

玉山县县学离县衙只隔一条街,李芳泽从家里出发,走上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

此时虽太阳初升不久,但县学棂(同灵音)星门前的看门人却坐在门槛上打着盹儿,李芳泽走过去时故意加重了脚步,那看门人听到了动静,双眼睁开一条缝儿,朝她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上含糊不清道:“随你进去,无事……”

进了门,李芳泽径直向前走,又进了戟门,一路上并不见人影。

接着进了先师庙,这时便听到有人讲话诵读的声音,这声音李芳泽知道,是侯教谕的。

应该是正在给生员们讲课。

李芳泽穿过了先师庙,就看到了县学老师讲课的课堂:明伦堂。

为不让人发现,她往旁边一点走去,到了明伦堂跟前,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静听侯教谕讲课。

李芳泽听得入迷,毕竟一县教谕是举人身份,加之侯教谕一把年纪了,又好学,所以学识十分渊博。

此时他所讲的东西虽则李芳泽并不全部赞同,但是他凡讲一事必能旁征博引举一反三,十分让她佩服。

人一旦对一件事情入了迷,就觉时间如流水。

到了下学时辰,屋内钟声一响,李芳泽瞧手表,正上午九点。

陆陆续续便有学生走出来,这些人见李芳泽面生,又长的很是俊秀,免不了多看了几眼,却并不上前搭话。

正此时,老冤家碰上头了。

“这不是三岁启蒙读书二十三载的李高才么?怎生到了这里?”

说话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和李芳泽结了大梁子的何明德。

何明德俨然一副老大的样子,身边跟着好几个年轻人,这几个李芳泽到不陌生,都是那天晚上同桌过了的。

李芳泽虽不愿理他们,但依旧面带笑容。

从作为异性的角度来讲,她觉得这几个男人很挫,能力不足又贼小心眼,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从作为当事人的角度来讲,她觉得这群人完全不配当她的对手,心态上首先就输了。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态度便是置之不理。

何明德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陈景也十分看不惯李芳泽这样的做派,又和何明德唱起了双簧:“既是高才,何故当日作的词亦不见高明之处?”

显然,当时这些人虽被李芳泽秀的一手好书法给惊艳到了,但过后品其所作之词,其意平平,并不见出彩。

“本以为能见李杜之魂,谁知是下里巴人?今日使知牛皮之功大矣!”

众人皆笑。

李芳泽生气,但又反驳不得,因为人家说的是对的,她的确是牛皮吹大了。

但是被这样的人讽刺嘲笑,心里终归不能释然。

正此时,侯教谕抱着书卷从屋里出来,李芳泽立刻上前行礼:“先生。”

侯教谕皱着眉头,问道:“何故在此嬉闹?不成体统!”

众人低头认错:“学生知错。”

何明德又接着解释:“学生认得这位新友,昔日尝听他说日后科举,必能连捷,学生由此以为新友必定才华横溢,故而在此请教。”

李芳泽低头翻了个白眼,想不到这厮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学生一样热衷于打小报告。哦,不,打小报告并不是小学生的专利,小人大抵都爱打小报告。

这厮在县学混了这么久,肯定是知道侯教谕不喜欢自负自傲的学生的,但他偏偏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让侯教谕恼了她。

“这话是你说的?”侯教谕看向李芳泽,沉声问。

李芳泽十分不想承认这么傻%逼的话是自己说的,但又没法狡辩,于是只得承认了。

侯教谕见她承认了,果然很生气,原来李芳泽也只是个做表面功夫的人,昨日在他面前还十分谨慎谦虚的样子,想不到会说出这么狂傲的话。

“适才听你们说李杜,你如何看?”侯教谕朝李芳泽说道。

李芳泽心里知道侯教谕这是让自己有别太狂,有李诗仙和杜诗圣这样的前人,谁也没资格傲。她这时候若是谦虚一下说自己才疏学浅,然后再为之前说的那句话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但是她好歹现在也跻身于读书种子之列了,若是真这样做了,那以后在读书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虽然她很希望有个像侯教谕这样的土著导师,但此时她倾向自己的面子。

她心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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