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百里宸看着厢房地下满满的几大箧的竹简,虽然严重怀疑自己能否在一夜之间全部看完,并且全部熟记于心,但是将惑宁的好意还是得接受的,想着,百里宸温和一笑,真是个实诚的少年。
阿过合手恭敬的低垂着脸,“郎君吩咐的,我等身为奴定是一一做到。”
百里宸闻言一歪头,上扬的眉微微一弯,“如此就替我多谢你家郎君。”
“诺。”
阿过碎步剁着往后退去,忽然轻轻停下。
百里宸问:“何事?”
阿过手掌轻轻一拍,很快门后就出现一个弯着腰高高举着一个托盘的家奴,步碎且轻的快速来到百里宸跟前。
百里宸看着托盘上的一卷丝帛,唇角习惯性的勾起,“这是什么?”
阿过恭敬一弯腰,“启禀郎君,我家郎君曾吩咐要奴捎带一份关于秦宫的规矩的记载给郎君,这便是了。”
百里宸拿起那卷厚厚的丝帛,又看了看脚下的几大箧的竹简,“那这又是什么?”
阿过小心地瞄了眼箧中满满的竹简,说:“这是郎君特意让奴从书库搜罗出给郎君您看的。”
百里宸暖暖一笑。
半晌才说:“你家郎君有心了。”待阿过他们一群人走了后,百里宸轻轻合上门扉,掂量着手上的丝帛,不由得失笑,轻轻一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少年。
小心地展开丝帛,百里宸忽然觉得一眼花,足足七尺长的丝帛上面是小小的密密麻麻的秦字。
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堪堪随意看完最后一个字,百里宸就将它随意一扔,什么鬼?谁写字写得那么小?
百里宸盘腿坐下,手上随意的转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陶制玩意,身上的禁忌也悄然打开。
一缕细细的魂体从百里宸身上逸出。
女子朦胧的面目有些复杂,吞吞吐吐的开口:“你,你用了禁术。”
百里宸淡漠的点点头,“嗯。”
说罢,略微心烦的揉揉额间。
“为什么?”
百里宸一听,仰首讽刺的笑了笑,“为什么?”她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百里香心下极其复杂,她明明知道却去强迫自己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才是最无辜的!
可是好像做不到,毕竟眼前这个女子陪了她上万年,上万年的情谊那么再少也足以让她无法冷漠以对。
百里宸冷眼看着女子,却在看到其动情的杏眸心下一软,“无妨,禁术对我没什么影响。”
百里香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对她没有影响,但对百里宸来说却是毁灭。
“你可知再回去时你就永远都不可能是百里宸了?”
在意料之中。
“嗯,我知道。”
百里香残缺的魂体一疼。
百里宸却是极为高兴的笑着说:“阿香,你这样子很好,果真先前残缺的情感对你蕴养魂魄极其不好。”甚至脾气暴躁,还对她作出令她生气的事。
百里宸弯着眸子轻轻的挠了挠一碰就微微散去的魂体,像个孩子的抿着唇笑着,“我真的甚是欢喜。”
百里香想哭了,她该怎么办?“那你以后都不要我了吗?”
“祭堙,百里宸不允许,但西月慕容会允许的。”
女子无言以对。
百里宸继续说:“我是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上万年却抵不上一个祭堙。但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是希望你莫要再作践自己了,这是你复活的唯一机会,你可知你的魂魄再不全部收回,哪怕是父君出手也救不了你!”
百里宸眨眨眸子,顽皮一笑,“我还想再听你叫我一次。”说完,百里宸不顾百里香擅自将身上禁忌一收,这次又可以延长很长时间了吧。
“将惑郎君,这位小郎君不可入内!”
百里宸被秦宫宫门的守卫拦住了。
将惑宁紧紧拉着百里宸的衣袖,不耐烦地对着那些手持长枪的守卫晃了晃手中的令牌,“本郎君可是有令牌的,为什么不可以进去。”
守卫声音恭敬却冷硬不讲清:“将惑郎君您可以进去,只是这位小郎君不可进宫!”
“为什么?他又不是什么犯人,为什么不能进,本郎君给他担保都不可以吗?”
守卫纹丝不动,“大王有令,没有大王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皇宫。至于将惑郎君您手持令牌自是可以,只是这位小郎君,哪怕有将惑郎君您担保,没有大王手谕亦不可进宫,否则休怪我们,大王圣谕不敢不遵!”
倒是个好口才的!
百里宸展颜一笑,对这将惑宁说:“罢了,这次就当转转这咸阳城也不亏。”
“只是……”
“身为人臣,不得不遵王命,你莫要忘了你身后是整个将惑家族。切莫随心所为。”
将惑宁挠头苦笑:“你怎么那么爱教导人?”
百里宸顿时失笑,别人想她说,她也未必肯说,今日不过唠叨了几句,就受不了了?
将惑宁看上去有些惭愧,百里宸忽然不想借着他入那秦宫了,免得连累与他,如此纯粹之人世间少有。
于是百里宸开口劝慰:“即使大王有令,我们还是回府吧,我原本只是想见识一下相伯先生精绝无二的占卜之术,不过想来就算进了皇宫也是见不着的,既然如此我倒是不想走这一趟累着自己。”
将惑宁闻言,嗤笑:“你倒是性情懒散。”
话锋一转,“明日,我再带你进宫,我现在就去求一纸手谕。”百里宸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将惑宁那个急性子的已经跑进秦宫了,因身带令牌无人敢拦,百里宸只听到他在喊着:“你先自己转转,然后回府等我好消息吧!”百里宸眸子微微一眯,这是早已注定的吗?她倒想回去好好算上一卦,昨夜身体无力支撑,想来今日勉勉强强可否。只是,这又该如何选择,借助将惑府的权力还是不连累将惑府?
百里宸尚且得不出答案,转身看了看繁华的咸阳城,再侧目看着身后肃穆的守卫,双袖互相交叉,缓步行走在喧闹的市上。小贩的吆喝声,争吵声,还有专属于女子的柔声细语。
百里宸脚步微微一顿,微微侧开步子往旁边看去,好娇弱的女子!秦人粗旷,哪怕是女人家也生得壮实,少有如此娇弱柔意的女子。
过膝的幕离,纤细的腰肢,仿佛稍微用力一握就可将其折断,露出在外的手,纤细修长,一双小脚隐隐约约显露在长长的裙摆下,透过厚重的幕离,仿佛可以看到一张柔弱怜人的小脸。时不时发出几声细小的尖叫,似乎极为兴奋高兴,旁边跟着好几位重重护着她的媵人。
百里宸眉梢一挑,秦国王室中的女眷?
百里宸眼尖的看到女子裙摆上绣着的绮文,再联合昨晚看的秦宫规矩中所说的,非王族女眷不可擅用此绣,否则当蔑视王族处理。
微风一吹,厚重的幕离措不及防的被吹起,惊得女子和身边的媵人一阵惊呼慌乱。
百里宸自是看到了女子的容色,全部挽起的青丝,看来已然成亲。还有那张脸的确令百里宸稍稍惊艳,无关容颜,那是一种独特的美丽,黛眉明眸,皓齿红唇,标准的美人胚儿,但是脸上略显单纯纯粹的讶异却让人惊叹女子的干净。
百里宸浅笑,这秦国倒是一方好土,出了个将惑宁那般干净的郎君,如今还有个纯如水月的女子,不是净土还是什么?
女子身旁的媵人瞧见了一个好颜色的小郎君盯着自家夫人看,心里顿时恼火了,朝百里宸吼过去:“登徒子,再看,我剜了你的眼!”
好生残忍!百里宸想来自己不过是看了看罢了,竟要剜了我的眸子,略有耳闻秦国律法森严残酷,竟不料民风也是如此。
女子却是拉了拉媵人,“莫要如此咄咄逼人,左右一眼罢了,走吧。”
女声胜于黄莺之脆鸣。
百里宸闻言,朝女子清润浅笑,行致谢礼,“夫人仁德。”
女子只是微微垂脸,便于媵人告辞离开。
百里宸远远看着人走远了,便收了眼光。
楚犀敏感地感到身后的眼光不见了,才敢松口气,这如此热烈的眼光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在楚国时,身为帝姬尚未有几人敢冒犯与她,而如今在秦国,秦人皆不喜自己这般娇弱无用的女人。
那位隽秀的小郎君虽然眼光热烈,但楚犀却能感受出对方的善意,行礼得当,楚犀想着恐怕是因为好奇在秦国还有自己这样的女子才多了几分好奇罢了,楚犀原本微微躁动的心又重新落寞下去了,这趟出宫不过如此。
百里宸解开身上的禁忌,隔着喧闹的人流,笑着与百里香说话。“那边的泥人倒是有几分神韵,遥想以往你曾为了个小孩家的玩意与我撒泼。”说着,百里宸脸上温柔地弯了眸子。
百里香亦是郝颜一笑,“那时是我娇蛮,事事都要你迁就与我,到是极为不懂事。”
百里宸笑颜一顿,是啊,后来你很懂事了,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为别人着想,可是那是在你遇上了祭堙之后,百里香你可知,我愿你一直懵懂娇蛮似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