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顾倾城的院落时,顾倾城正在里头用膳,姜晓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就是没勇气她进门去。
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她还是怯懦地掉头走。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橘儿,她连连阻挠,却撼动不了她家主子当缩头乌龟的决心。
于是乎,主仆二人在顾倾城门口拉扯起来,动静不小,也顺利惊动院落里头正打扫着的下人。
“我说晓芙姐姐,妹妹这某非有毒蛇猛兽不成,惹得姐姐您连踏进妹妹这门槛的勇气都没有?”待到顾倾城用她一惯对待沐锦和沈秋离说话时微冷的调调训斥姜晓芙时,姜晓芙已然被芷柔请进屋里。
此刻她正僵直地站着,还是是一副怯懦,畏首畏尾,大气都不敢喘的姿态。
顾倾城气闷,本想再冷言冷语说几句吓唬吓唬她,可瞥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怒气就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叹了口气,顾倾城拉过她,二人面对面坐下,这才语重心长道:“好啦,晓芙,妹妹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是你实在太气人,都这么久了,还老拿自己当外人。”
姜晓芙一听,那个自己熟悉的顾倾城回来了,她这才扑哧一笑,那一刻,看着顾倾城温暖善意的脸,她是感谢上苍的,虽然上苍曾经对她刻薄过,但还算对她不薄,还是有人对她好,竭尽全力帮着她护着她的。
“说吧,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倾城看着姜晓芙那傻愣傻愣的模样,开口问道。
这边姜晓芙还没有回答,那边护主心切的橘儿一时嘴快开了口:“倾城夫人您不知道,自您离开偏厅后,主子又莫名其妙地被离夫人欺负,离夫人蛮不讲理,对着主子恶语相向不说,还把大爷送给主子的发簪摔个粉碎,主子去捡,还被离夫人踹...”
“橘儿,谁让你多嘴。”姜晓芙怒斥了下橘儿,神色有些尴尬,她原只是想来问问顾倾城大爷之前说的那件事办得怎样,没想到这橘儿却像打开话匣子似的,一口气说个没完。
对上顾倾城瞬间沉下的面色,姜晓芙逃避似的躲开。
“晓芙,你看着我。”顾倾城扳正她的头颅,不容她躲躲闪闪:“橘儿说的,可是真的?”似乎是想到什么,顾倾城又淡淡地说了句:“你最好实话实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半句假话,你知道我为人的。”不是她顾倾城想要用这种态度对她,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啊。
姜晓芙再笨,也知道此刻的顾倾城已经有了生气的迹象,所以下一秒,她点点头,把之前在偏厅发生的一幕幕告诉她,想起刚才沈秋离对她的羞辱,她的眼眶便有些红红的,只是在顾倾城面前,她还是极力隐忍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再到后来,或许是联想到这些年来的委屈还有心头压抑已久的情愫,她竟然普通跪倒在顾倾城面前:“倾城,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顾倾城看着姜晓芙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头闪过不忍。晓芙原本就是个苦命的女子,这点她在之前便听秦夜提过。
听闻姜晓芙的娘家姜家,曾经也算是户不愁吃穿的大户人家,而姜晓芙的父亲姜世桑年轻时,对秦淮风有恩,但正是这小小的恩情,却成了他日后向秦府索取的资本。
姜晓芙出生后,姜世桑沉迷赌博,败光了所有家产,最终惹得妻子抛下他,也抛下姜晓芙自己离去。明明是姜世桑自己的过错,却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女儿身上,所以,姜晓芙在进秦家之前,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姜晓芙原本有个与她相互爱慕的对象,名唤温子良,是一个小县令的儿子。原本来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曾经的姜家是不放在眼里的,奈何家道中落后,倒变成人家小县令嫌弃他们姜家。
原本姜世桑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趁机狠狠地捞一笔,没想到白跑一趟亲没说成不说,还被人臭骂了一顿,说他家女儿是倒贴上门的赔钱货,他们不稀罕。两家人彻底地撕破脸皮,让这对苦情小鸳鸯吃尽了苦头,以至于发展到最后,二人连见面都要遮遮掩掩。
直到有天姜世桑与秦淮风重逢,提及往事,姜世桑明着邀功,秦淮风瑕疵必报,知道他如今家道中落,也给了他一笔为数可观的钱财,哪知这姜世桑依旧不知好歹,索取无度不说,还为了能和秦家攀上关系,厚颜无耻地提出要与秦家结亲。
这桩婚事,后来被秦淮风拒绝,原因很简单,秦夜不同意,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不爱,且又与政治利益无关,他为何要娶?
接二连三被退婚,姜世桑觉得面子挂不住,自然姜晓芙就成了他发泄怨气的对象。那日秦淮风无意上门时,见到的就是姜世桑在毒打女儿的场面。
秦淮风看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被打的奄奄一息遍体鳞伤,自然于心不忍,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这姜世桑怎么下得了手。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让这个小姑娘不再受罪,他改变了主意,答应了姜世桑的婚事。
就这样,姜晓芙最终嫁进秦府,而后全家迁居秦阳城,从此与温子良失去了联系。
入府两年来,姜晓芙一直不受秦夜待见,再加上她本身出生不高,就连秦府的下人,都敢明着欺负她。
在秦府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再加上思念良人,她越发地抑郁,直到有天晚上,她投河自尽。
再醒来时,她便躺在自己的房里。
是秦夜,她有名无实的丈夫救了她。
“为什么寻死?”那个寻常的夜晚,秦夜紧捏住她的下颚,居高临下地审视她,质问的口气吓得她直哆嗦。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她竟然在一个以冷酷无情著称的男人面前,把心头的委屈全盘道出。
那时候的姜晓芙就想着,反正她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好害怕?就当是一场赌注,说不定听完她的遭遇,这个男人会对她伸出援手。
听完事情始末,秦夜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虽然那晚秦夜只是吩咐她多加休息,就没有再明确地表示什么,但从周遭的变化以及所有人对她态度的转变,姜晓芙知道,这个男人是有作为的。
前些日子,秦夜从帝都回来,给她带了一个条珍珠白玉步摇,也给她带了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原来,至始至终,温子良都没有忘记过她,特别是在秦夜道出真相后,并说会成全他们二人后,温子良欣喜若狂,还拖了秦夜把这个步摇交付给她。
所谓福祸相依,这条白玉珍珠步摇让她欣喜的同时,也无端给她招来妒恨。
良久,顾倾城回过神,姜晓芙依旧跪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似在等她的答复。
“你先起来把。”顾倾城对芷柔芷心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把姜晓芙搀扶起身,又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
待到姜晓芙神色缓和了些,她才遣退了一屋子奴婢,姐妹两这才掏心窝子说心里话。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顾倾城开门见山。
“我...我想出府...想跟子良团聚,我...我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我...”姜晓芙口气危急,当她看到顾倾城皱起的眉头时,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欠妥,这才欲言又止。
“晓芙,大爷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与情郎有情人终成眷属,若非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他不会在回帝都那短短数日,还抽空去办你的事。但大爷迟迟未将你送出府,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你现下的身份,是大爷的妾侍,把一个妾送出府,这种事情若是办得不好,随时可能遭人话柄,秦府怎么说都是大户人家,在外有头有脸,大爷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再说了,纵使你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子,但在温家眼中,你是个成过亲的女子,温家能不能容纳你,还是未知,大爷现在贸贸然将你送过去,日后你受了委屈,那如何是好?”
顿了顿,顾倾城又道:“所以,我相信,大爷现在是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为让你能安安心心的出府。”
顾倾城替她分析其中利弊,希望她能再忍忍,但这一番话语听在姜晓芙耳里,却有着遥遥无期之意,所以,她难免急躁:“可那样的话,我要等到几时?”
“这几日府中恰逢贵客来临,大家都忙着,想必不会有人会刻意找你麻烦的,所以你只需乖乖待在屋里即可,待到府中的事告一段落,我替你催催大爷,可好?”顾倾城安抚:“至于沈秋离,下次她敢对你如何,你马上叫个体己的下人来报,我必然有办法对付她。”
“恩,我知道了,谢谢你,倾城。”姜晓芙还是有些闷闷的口气,顾倾城无奈,又转移了话题,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得开心些。
用了些点心,二人又闲聊了许久,顾倾城送她出了门口,望着她的离去是纤悉瘦弱的声音,不免有些感叹,她不是不知道沈秋离会欺负姜晓芙,所以在外头她才会尽量与姜晓芙保持距离,就如同今天早上,她在正厅见到她,连招呼都不敢打,就是怕沈秋离会因记恨她而连带迁怒姜晓芙。
但是她没想到,沈秋离会欺负姜晓芙欺负地那么彻底,同为秦夜的女人,大家都平起平坐,沈秋离凭什么那么放肆?
这样想着,顾倾城眼里闪过阴郁,总有一天,她要想办法好好惩治惩治这个嚣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