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五满头大汗地办完了李健出院手续的时候,林豹也已经开车带着黑三儿赶到了张扬所在的医院。在病房中给几个人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以后,张扬找了个借口把老五打发回学校给宿舍里的兄弟们通报消息,而他自己则与林豹、黑三儿一起架着身体毫无知觉的李健上了车,直奔铁西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小虾米家的楼下,黑三儿自告奋勇地要求背着李健上楼,张扬不好意思地推让了几次以后,还是顺从了黑三儿的提议。就这样,黑三儿背着李健在前面爬楼梯,张扬则与林豹每人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跟随在后,三个人哼哧哼哧地爬着楼梯来到了小虾米家的门前。 小虾米早已开着门等候多时了,见到四人以后,直接把黑三儿让进了屋子,又帮着黑三儿把李健转移到客厅中央早已准备好的摇椅上;林豹则不声不响地打开了那两只大编织袋,向外一样一样地掏出种种物什,果然是有吃有喝、有饭有菜、有祭品、有香烛;累得呼呼直喘的张扬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以后,就在林豹的指示之下,将林豹从编织袋中掏出来东西分别码放到摇椅一侧贴墙放置着的供桌之上。 眼看着林豹与张扬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小虾米轻声说道:“豹子叔,你打电话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我奶奶一听说是你想要请她帮忙跳一次大神她直接就同意了。我早上出门打了个车,又专门去把跟我奶奶搭档了一辈子的黄爷爷接了过来,现在他们两个正在我奶奶的房间里唠家常呢。我奶奶说了,你知道跳大神之前都需要准备些什么,等咱们在外面把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再去喊她们出来。到时候她们一出来就准备直接开始请神接仙了,但有几个注意事项我还得先跟张扬哥和黑三儿哥交待一下。” 忙着准备各色东西的林豹头也没抬地说道:“不光是他们两个,你还得跟病人交待一下。你不把一些注意事项交待清楚了,万一大仙儿来了以后,病人不配合怎么办?或者病人口无遮拦说了些冲撞大仙儿的胡话怎么办?”说完,指着躺在摇椅之上的李健对小虾米说道:“这个病人是你张扬哥的同学,叫李健。” 小虾米知情知趣地凑到了李健的身前,以方便李健看清楚他的脸,他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道:“李健哥你好,我叫小虾米,是张扬哥的兄弟。今天要跳大神帮你看病的那个老太太是我奶奶,你啥也不用担心,我之前看过我奶奶跳过很多次大神,几乎每一次都是顺顺利利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变故。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现在你是病人,在你身上很有可能有仙儿啊鬼啊什么的附体,所以等会请神接仙以后,你轻易不要张嘴说话,要么就睁着眼睛看热闹,要么就闭上眼睛睡一觉,最好别出声。” 李健僵硬地点了点头,感激地应声道:“我懂了,小虾米,今天还得多谢谢你奶奶啊。” “你既然是张扬哥的同学,咱们也就都不是外人了,有什么好谢不谢的。”小虾米客套了一句,又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黑三儿和正在往供桌上摆放东西的张扬说道:“张扬哥,黑三儿哥,按理说跳大神从来也不禁止别人围观,但是围观的人必须遵守一些注意事项你们俩得知道。上一次黑三儿哥带着那个中邪的兄弟来过一次,对这些禁忌多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可张扬哥我估计你应该是第一次围观跳大神,所以更要留心这些禁忌了。否则万一因为你站错了位置、说错了话,惹得请来的仙家不快就不好了。” 张扬一边往供桌上摆放着东西,一边说道:“好吧,有什么禁忌你就一口气都告诉我吧!放心,这次是我张罗着要找你奶奶帮我同学看病的,就算等会开始跳大神以后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我保证自己绝对会镇定,一定不乱动也不乱说话,这样不就成了?还有什么别的禁忌没有?” “也不是说你必须不动不说话,你今天的身份是病人家属,在你该说话的时候你就得说话。比如,请来的仙家问你病人的病情是啥样的,你就得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再比如,仙家问你知道不知道病人这怪病的由来,如果你大概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得的这种怪病,你也得老老实实地跟仙家交待清楚。另外,请来的仙家是什么要看缘分,有些仙家好吃好喝,有些仙家好跳舞,有些仙家好唱歌,基本上都得有着他们的性子来,全靠哄着;还有些仙家自尊心比较强,不喜欢被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你就不能总看着仙家附体的我奶奶,不然可能就会惹得仙家不高兴了,更多的时候你得随机应变。”小虾米叮嘱道。 “好吧,我自己多留意好了,争取事事都哄着仙家来总不会有问题了吧?”张扬说话间已经在供桌之上摆好了所用的东西,拍了拍手继续问道:“现在准备工作算是都做好了吗?还需要做点什么?” 小虾米审视了一下供桌上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豹子叔准备的东西还真齐全,我看应该是不会缺什么了,现在你们三个都到供桌对面的墙壁那边自己拿个蒲团坐好吧,我去喊我奶奶跟黄爷爷出来。” 小虾米说完,蹦蹦跳跳地推开了客厅边上的一扇门,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搀扶出来一位身穿五彩花衣、头戴法冠、披头散发的小老太太,张扬注意到在她的袖子下面与裙子外面都飘着好多根飘带,腰间则挂着几个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哗楞作响、发出清脆的铃声。小虾米先是搀扶着小老太太坐到了供桌右手边的椅子上,指着张扬、林豹等人先后介绍给老太太认识,老太太不假辞色地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 之后小虾米又回到那间房间搀扶出一位年纪看起来比小老太太还要苍老的老头子,老头子穿着与老太太相仿的五彩花衣,同样是满身飘带腰系铃铛。与老太太有所不同的是,老头子左手拿着一面脸盆大小的单面鼓,右手拎着一根一尺多长的小棍,在小虾米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小虾米把老头子扶到了供桌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好以后,再次返回房间,又取出了一个单面鼓和一根小棍交到了老太太手里。 做完了这些事情以后,小虾米拿起供桌上早已备好的檀香点燃,恭恭敬敬地向着供桌后面墙壁上贴着的一张黄纸三叩九拜,又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檀香插到了香炉之中;然后,又用火柴点亮了香炉两侧烛台之上儿臂粗的血红色蜡烛,用烛火点燃了一张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符纸以后,小虾米忽然清了清嗓子用变声期的嗓音字正腔圆地吟诵道:“癸未年七月十八,有病人登门到家,烧香焚裱已毕,请神接仙一把抓!” 随着小虾米的话音刚落,原本安坐在供桌左手边椅子上的老头子忽然从椅子上轻盈地弹跳而起,用右手中的红色小棍急促地敲了两下左手中单面鼓,发出了咚咚两声闷响,而挂在他腰间的几个铃铛也随着他的跃动叮铛响起,居然在狭小的客厅之中荡漾出了几声回音。老头子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唱歌一般,口齿清晰地唱出了一大串如同顺口溜一般的祝祷词:“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大路断了行车辆,小路断了行人难。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喜鹊老鹄奔大树,家雀扑哥奔房檐,十家倒有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 小虾米适时而退,弓着腰走到了供桌对面墙壁之下张扬几人的身边,随手扯过来一个蒲团垫到了屁股底下坐好之后,对张扬小声嘀咕道:“现在请神的仪式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他们俩还得唱好长一段儿才能请到仙家呢,你先别着急,就当成是在学校里看文艺演出好了,但是千万注意不能随便鼓掌打断他们。”张扬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在小虾米上完了香、点燃了符纸以后,对面供桌之上那张贴在墙壁上的黄纸在张扬的眼中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以那张黄纸中心为起点有一个微弱的空间漩涡正在悄然生成,而随着那个老头子唱出的祝祷词越来越来,空间漩涡也开始急速地扩张起来。那边厢,老头子的歌声才停,安坐在供桌右手边椅子上的老太太也是轻盈地弹跳而起,原地飞快地转了两圈之后,用高亢而尖锐的声音继续唱道:“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踩着地,头顶着天,身穿衲袍手拎着鞭,老君炉前走一番。金翅展,银翅颠,金翅能跑十万里,银翅能跑万万千。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扬鞭打鼓、摆好香案请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