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的面色真的很差,总之下人看到我都是千篇一律绕道走的惶恐模样。
白耀风尘仆仆地赶来,这次我没有体贴地为他斟杯水解渴,只因萧夫人不在我身边,没人提醒我要这样做。
“我要你找出那些人,把领头的人带来,现在就去。”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便再也没有见着他,即便每隔半个时辰就有消息传来,我还是想时时刻刻掌握他的动向。
譬如,有没有刚好发现萧夫人和柳姑娘,确保她们安全的线索。
我悔不当初,实不该留她们在那的!
最新的一次消息,说是这一带土匪猖獗,白总管顺藤摸瓜,已命令当地官员领军前去讨伐。
普通土匪,如何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如何会有那么严明的纪律和周密的部署,如何有那么武功高强的人在守株待兔?
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样他们全都配合默契地占齐了!
何况萧夫人与柳姑娘男装示人,同商队的某些人都不一定认得,他们又如何会把目标放在她俩身上,临撤退还给特意擒了去?
若是不明身份之人,擒了又有何用?
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要怪老天太造化弄人了!
我宁愿相信是有人蓄意为之,只待时机成熟,便将我们一网打尽,或是玩弄于鼓掌间…
但目的又是什么呢?是针对人,抑或,物?
似乎有张无形的网,早早就将我们缠绕包裹,不紧不松,平日无甚异处,一旦利害时刻,整个抽紧,出其不意却最容易抓人软肋!
“公子,主人要你速回京都!”
随白耀来的还有池穆,他是我七岁时师父见他无依靠而好心收养的,我与他的话并不多。
我只知晓,他对二师兄言听计从,无论是非,不管对错,盲目地听从。
我一直觉得,这是愚忠。
就像现在,我心里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这个人却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喝下午茶说风凉话。
“你若能帮我将她俩找回来,我便即刻回京都。”
池穆的本事如何我无从知晓,但我心里想,多一个帮手总不至于没用到拖人后腿,何况这人是二师兄身边带着出谋划策之人,该有绝妙的缜密思维。
“公子,你的心放得太宽,多情多义之人最后并非都有好的结果。”
这话暗指我感情用事,不善揣测人心。
我眉头一皱,背过身对他冷淡地说道,“我的将来,无须你多虑。”
身后很久都没动静,我转过身,房内除我之外已无一人。
这人轻功高绝,来去无风,我竟无一丝察觉!
二师兄身边果真是卧虎藏龙!
我坐下来,细细咀嚼池穆言语以外的意思,他担心我以后识人不清还是提醒我已经被蒙蔽了双眼,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呢?
冥冥之中的断线,我却无法将之串成连贯的一条。
不若练武,心无杂念。
好久没练手,剑法都生疏了,大师兄若在旁,定要狠狠地念叨几句,以示一段时间的警戒!
人剑如一,剑随心动。
大师兄说这才是练武之人的最高境界,可惜我一直无法领悟个透彻,因为出剑之前,我总要先想好用哪招。
由此,剑便出得不干脆不利落。
树上的叶子受到我舞剑时所出剑风的影响,纷纷飘洒落地,我便在这春风时节被迫落叶的氛围中尽情发泄,强制自己心无旁骛。
一旦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流逝在不知不觉中。
“公子,夜深,风凉。”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响起,我顿了一下,猛然将刺出的剑收回,看看天空高挂的圆月,这才发现在我的无意识中已挥霍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如今夜已深。
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胡乱地拭了汗后抛给她,问她道,“白总管那儿,可有消息?”
“白总管与池先生已在大厅恭候公子多时,我见公子一心练武,便不敢打扰。”
“你怎么不早说?!”
心一下子急切了起来,我不曾注意的是,这个好意陪我练完剑的秀气丫鬟由于我不经意加重的语气而红了眼眶。
我从她怀中夺过遮挡寒露的披风,迫不及待地朝大厅飞奔而去。
“人呢?”
未到声先至,可惜我的期待落了空,他们两个并未给我带回来我想看到的活生生的姑娘们。
但也并非一无所获,我听见他们脚下的麻袋传来一声闷哼,似是被人很不客气地踢了一脚的痛呼。
我一到大厅先环顾一周,确定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儿不在时,我复看向白耀,希望他立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耀将麻袋封口处的绳子解开,接着便闪到一旁,冷眼旁观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地扒开身上的束缚,从袋子里面狼狈地爬出来。
池穆看似很随意地又给了他一脚,“咱们公子问你话呢,给我放老实点。”
我眯着眼打量这个被捕却毫无惧色肆无忌惮之人,默默将他与印象中交手的那个人进行比对,虽没看清楚那个人的面目,但从身形上看,这人明显不是他。
那人身形比我稍矮,而这人却是身材魁梧,比我不知大了几个号。
“这人确有参与那晚的行动。”白耀在旁为我解惑。
他既如此笃定,我便如此信了。
“被你们抓去的那两个人,现今何处?”我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我对视。
“我干吗要告诉你!”
这人语气蛮横无理,又目中无人,我便命人拿来刺鞭,欲给他一次血的教训。
我心情正不顺,在地上狠狠地拍打了两下,那鞭打的狠劲很犀利,蓦名地叫看着的人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肉生疼!
“你可以再有骨气些。”我冷眼看他,阴侧侧地道。
那人不过被我唬了一下,面上便已爬上了惊惧,他哆嗦地吞咽着口水,原本的嚣张产生了裂痕。
贪生怕死之人,这一刻我再喜欢不过了!
“抽在你身上,动静绝对比这大。”
我斜眼暗示了下地上深深的裂痕,漫不经心陈述着他再犹豫不决就该遭遇的惨烈。
“我说,我说!”他慌张道,“被我们大当家抓来的,我只看到一个人,并没有公子所说的两个!”
一个人,怎么可能?
萧夫人与柳姑娘应该一块儿才是!
我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力道减半,却也够他疼得“哇哇”叫了。
“我没说谎,哎哟——公子我真没,没说谎!”
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我不由地信了三分,质问道,“那人长甚模样?”
“公子,当时小的距离远,面相实在不曾得见…”
我高高抬起手上的鞭子,作势要往死里打。
“公子、哎哟公子我说的真的属实,您、您别打呀!那人一袭浅绿长衫,身形瘦弱似一姑娘——”
我犹记当时挑男装衣物,萧夫人一眼就相中了浅绿色系,非要布庄为她赶制,当时还被柳姑娘取笑,说她眼光这么娇气就算穿上男装也是一眼就能被认出的娘们!
被他们抓去的定是萧夫人无疑!
“她现在何处?”
连这人远远一眼就能认出萧夫人的姑娘身形,更别说那些靠得近的人了!
萧夫人生得那般漂亮,我实是担心她的处境!
“你们到底是何来历?有何企图?谁人指使?意欲何为?”我一把揪过这人的领子,一连问了四个问题,眼睛里冒出的火恨不得将这帮来历不明的人全部燃烧殆尽!
“公子,你先放手,他快喘不过气了。”
幸亏白耀上前及时提醒,不然此人可能真会被我勒死在手中!
我见他业已眼翻白,便赶紧松手,待他喘匀了气后又一鞭子给了下马威。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全说,公子我知道的一定都说!”
“那还不说?!”
“公子,我们是这一带山头的土匪,一月前有人来与我们当家的谈生意,接着我们当家就一直在筹划,您说的那人我就见了一面,不过,不过我听说,‘他’已经被人连夜带走了——”
“带,哪,去,了?”我胸中郁闷,挤出来的话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这,小人不知,真的不知!”
吃到鞭子就知了,人果真是犯贱,尤其不见棺材不掉泪,抱着一丝侥幸的那种!
那人在我的鞭打之下缩成一团,背上已是皮开肉绽,血痕交错,好几次昏倒又让我叫我泼水于他身,强势将他唤醒。
“小、小人有听说,说、说是大当家要去常州交差…”
常州不就是去金陵与京都的必经之地?
“马上启程,我要上好的马,池穆与我同去,白耀留下继续打探!”我布置好一切,顺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而上,“给我看好他,不得有差池,若是消息有误,便给我立即宰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