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熊上前一步,伸手捏住牛得道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按到巷道墙壁上。
牛得道脖颈被卡住,顿时憋得面红耳赤。
双脚不停在下面蹬着,嘴里发出咳咳的声响。
“说,你们是何人?”任牛得道如何挣扎,聂飞雄的手臂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瘦弱的牛得道蚂蚱一般挣扎,又如何扳得动他的手。
贾龙象冷笑一声。
说道:“你是让他说,还是不说?脖子掐成这样,如何说?”
眼见牛得道便要翻白眼昏死,聂飞熊猛然松手,这瘦子破布袋子一般瘫软在地,闭眼喘息呼哧呼哧急促喘息着。
“想好了再说,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后悔没有早些说实话。”
“官爷,小的在青城郡卖肉二十年,邻里乡亲都可以作证,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啊!”牛得道勉强起身,靠着墙声嘶力竭说道。
聂飞熊蹲下去,扶着他的肩膀,咔哒一声。
肩骨尽碎。
牛得道忍不住惨叫起来,碎骨扎紧肉中,那种疼痛常人难以忍受,他双目紧闭,咬牙咝咝抽气,吸凉气的声响,令人牙齿不由一酸。
“吃饭吧!”唐穗转身走了。
“离远点!”聂飞熊恶狠狠喊道。
……
丹炉峰下的小酒馆,最近生意愈发清淡,胖胖的灰衣老板也是借酒浇愁,无人吃饭的话,他就躲在后厨磨刀,那把名为青丝的刀,收起了锋芒,愈加温润,拿在手上小巧可人。
老板爱怜地抚摸着刀身,沧桑的眼光中透出一丝温柔。
“吱呀……”
门被推开了。
一个黑壮的中年汉子走进来,坐到最里面的桌子前。
“来了?”胖老板提着刀,在衣服上小心擦了擦,然后,那把刀在手中一闪,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
“近来频频召见我等,是有何事?”黑壮汉子问。
“老袁跟你说了?”
“提了一点点。”
“老袁喜欢认死理……”
黑壮汉子砸吧一下嘴巴,四下看看:“你这一杯茶都没有,并非待客之礼嘛!”
胖老板呵呵一笑,敲着桌子,眼神闪烁。
“大丈夫,胃口要大。”
“太大了,不安稳。”
“山中四皓,我最看重你。”
“哦?”黑壮汉子汉子有些意外,迟疑道:“你是诳我吧?”
胖老板摇摇头,说道,老袁最多,也最守旧,铁榆木脑袋钻不透。老刁心性高傲,无欲无求,服气餐风。老胡心思细腻,瞬间念头百转,胆子也小,并不适合与之共事。
“只有你!”胖老板一脸正色,指着黑壮汉子说:“你老熊,好酒好色好赌,放浪不羁,是入世成大事之材,欲成惊天动地之事,便要有豪赌之勇。”
“这……,赌注有点大,数万人命。”
“与亿万年长生的时间巨流相比,那算什么?他们是红鲤江边的蓝藻,浮萍,小虾,水黾爬虫而已……”
黑汉子老熊咧嘴一笑。
小声嘟哝:“修行人做了这种事,不怕有损功德吗?”
胖老板哈哈大笑:“你说,修行人最要紧是什么?”
“清静无为,行善积德,一心合道。”老熊似乎有些心虚,底气不足。
“错!”
胖老板语气激动,一拍桌子站起来,背手道:“山羊野兔,倒是食草饮泉,与世无争性情温顺,为何要被狮虎捕捉?”
“力量!”
他停下来,重重挥手道:“修行一途,最要紧是活着,一直活下去,拘泥于那些世俗礼法,便永远无法超脱,在向上攀爬之时,最要紧的便是力量,有力量便有正义,有力量,才有资格讲道理,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蝼蚁能活多久!”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老熊有些叹服,又感慨道:“难怪你比我们境界高深。”
“相信我!”
胖掌柜个头不高,是个很木讷平凡的厨子,但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气势十足,威压无比,一贯号称肩能扛山的老熊,不由气息停顿。
闲聊片刻,老熊告辞。
将门关好后,胖老板拿出酒葫芦,皱眉饮下一口。
长出一气,有滚滚雷音在屋内翻滚。
山中四皓,痴猿,傲雕,慧狐,横熊,皆是修行千年的大妖,多年来倒也本分,隐于山间,鲜有露面。
但眼下青城郡局势纷乱,特别是境界最高的大鱼被屠之后,四皓也坐不住了,经常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如此正好,加以利用。
铺开一张巨网,便要捞起满船大鱼。
浑水摸鱼。
水已浑,好时机。
……
丹炉峰后山的那道峡谷极为险峭,入口处是一道屏风般的白石,白石中却又嵌着黑色,远看便是王洽先生的泼墨写意,元气淋漓,流溢满谷。
峡谷西边的最高峰上,有一个白色小点。
细细看来,原来却是白衣人影。
盘坐于山巅,正对初升并不刺眼的朝阳,缓缓吐纳,四十九口呼吸之后,一道道白色光芒从此人口中吐出,白绸丝般在空中飘扬,温润明亮,柔软异常。
这些白线飞舞许久,那人睁开眼,用一双金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太阳,此刻阳光穿透云层与雾气,金箭般射将过来,此人并不害怕,双目平静。
“嘿!”
他双掌一合,身后出现一个七彩光环,和神卷画本上的佛陀仙长一样。
山巅奇光大作,相比之下,日光也有些暗淡了,峡谷中出来吃草的鹿羊与捕猎的獾鼠之类,不由抬起头,惊恐地抬头瞪眼。
这场景他们几乎天天可以看到。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记忆力差,每天都要惊恐。
山巅之人嘬起嘴,“咻”一声,吐出一个金色的小东西,这东西出口之后,直奔太阳而去,消失在渐渐明亮的日光之中。
此人便是陈辞岚前些日拜访的袁老。
也是酒馆老板嘴里的老袁——痴猿。每日在这山巅等待日光,服食养生,然后放出他的本命金剑,在日光中沐浴滋养。
一直要到过了午时,日精稀薄,这剑便会自行飞回。
金剑腾空而去,老猿起身,纵身跳下,飘飘洒洒,衣襟飞舞,缓缓落到溪水之畔,溪畔的茅屋之下,一只白面黑冠的猿猴坐在灶前,正在添柴,煮水做饭。
这白毛猿猴,算来也是痴猿的重孙一辈。
颇有修行。
如果庄小周他们在此处,应该认得出来,这正是在山中种下葫芦,让他们攀上悬崖绝壁的那只猿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