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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城外陷重围(1 / 1)

害她家破人亡,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与之并驾齐驱者。

而你,凤明邪,知我意图、明我心意却从头至尾隐瞒,关于魏国公,关于三司会审,关于北戎伏击,凤明邪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掌控着陆以蘅的一切。

包括情绪和感情。

陆以蘅这股怒意宣泄,脑中颓然晕眩,她闭上眼:“父亲身败名裂,魏国公府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就这么——就这么正大光明毫不心虚的看着?!”看着一个忠君爱国者因你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还能活的这般怡然自得,为什么——为什么站在陆以蘅的身边,你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呢,她睁开眼,终于直起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时至今日,你对我陆以蘅,终究还有多少歉疚?”

将魏国公府害至这般境地,凤明邪心中有愧才对她关怀备至,所有的示好和倾诉都成了谎言掩盖。

陆以蘅低下头,看到自己被尘灰覆盖的衣袍和鞋履,臂弯正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膝盖的痛楚快难以支撑她这么倔强的站立,她突然掩面似要嚎啕大哭起来:“如果不是你,母亲不会死,大哥不会死,三姐、三姐留在盛京,花奴还能回到南屏,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做那么多蠢事……”

她突然深感茫然,自己一身伤痛为他赴汤蹈火换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从南屏一腔赤诚来到旋涡想要风生水起究竟又成全了什么。

皆是假象。

从踏入盛京城的那一天,陆以蘅,早就满盘皆输。

信誓旦旦都成了可笑的无稽之谈,凤明邪,你有没有笑话我、嘲弄我,你有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感到有那么一丝丝,打从心底里的,内疚呢。

可是,他选择了隐瞒。

连同滔天血海的恩仇都隐瞒。

“小王爷,不是你疯了,是我疯。”她又重复了一遍。

陆以蘅迸发出来的深恶痛绝叫凤明邪觉得刺眼难熬,他从头至尾没有任何一句辩驳,只是目光落急切担忧的落在她指尖,血渍已经顺着袖口啪嗒啪嗒往下滴落,可她浑然不觉。

“阿蘅,你的伤不能耽搁,先随我随府好不好?”他的态度并不强硬,声音略带沙哑,口吻甚至有着恳求恳请。

陆以蘅必然是吃了无数苦忍了千般痛。

那姑娘后槽牙轻轻磕咬,事到如今为何他还能如此平静无波的说出这般话,她在凤阳城里见到了北戎的帝王师,男人对自己勾结外族陷害武怀门八万将士的事供认不讳,他出卖了魏国公的行军布阵图,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奸贼!

陆以蘅摇着头浑身发憷,天大地大竟觉无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袭来,她眼神一凛突得窜至右院跃身上白马,挥鞭一喝就夺门而出——不!她绝不能留在凤阳城!

绝不!

凤明邪心知唤不回拦不住她,索性也跃身驾马追去,春夜城中的万千灯火暖不了寒透的心,盛大的银树散着落花蹁跹,五彩雀羽如同蝴蝶翅翼上的流光掩映和着那温软话语和多情眉眼叫人不着痕迹便陷落幻梦,陆以蘅却只想逃离——逃离一切关于凤明邪的存在。

越是柔情百转,越是自欺欺人。

马匹一前一后闯城而出,无人敢阻。

城外茫茫官道于山外蜿蜒,远处层峦叠翠、孤月清冷,马蹄于夜辉下翻飞,她听得到身后的追赶耳边的呼喊,凤明邪并不打算让她离开凤阳范围,怎么——怕她将所有的恶行都公之于众不成!

陆以蘅被逼入绝境从来只流血不流泪,她一咬牙翻身从疾驰的马背上滚落下来,长鞭一卷就挂住了凤明邪的座驾狠命一勒,呯——那马儿冲撞劲道十足,小王爷若不是眼明手快立马翻落恐怕也要和那匹骏马般拧断了脖子,尘灰四扬带着牲畜的战栗嘶鸣,陆以蘅被疾驰的马劲勒住,整个人拧着臂弯刺痛也同样摔的头破血流。

可她不怕更不觉得痛,屈膝扬手,马鞭就直朝着男人去。

凤明邪没有避开,啪,血痕立现在脸颊,原本的苍白沾染一抹殷红,在月色清辉下竟像是刚刚吃了人的山魈妖魔。

哈,吃人。

他吃的人还少吗!

“你再跟着,我杀了你!”陆以蘅喘着粗气恶狠狠戾道,陆家的所有冤孽全都应该算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未曾计较过他是否为求自保、事出有因,她无法原谅的是,凤明邪可以与她惺惺相惜暮白首却又将她像只猴子一样玩弄在股掌之上。

这种羞辱毫无尊严,陆以蘅难以忍受。

凤明邪轻轻拭去脸颊的血痕,五彩雀羽染了尘埃却依旧不减他瞳底明灿轻慢:“陆家的事,本王无话可说。”陆贺年的身败名裂,陆家的一夕倾颓皆由他而起。

陆以蘅闻言顿是气涌上心怒火中烧,她想要站起身却膝盖一哆嗦,整个人跌倒在地,她膝有旧伤几番大动干戈没能得到休憩,如今筋疲力尽:“凤明邪,你从来不曾畏过流言蜚语,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不敢将真相告诉我。”她不求他坦诚于九五之尊为陆家平反,可是,他竟然拿陆以蘅当棋子利用着她的渴求来抹消所有的证据。

连一句抱歉、一句悔恨,甚至一句身不由己的解释,都不敢说出口。

他仿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小王爷,”那姑娘咬着牙低声道,“欠陆家的命,您已经还了。”东市口刑场,凤明邪拿天潢玉牒挽回了陆以蘅的命,瞧啊——她以为他情深义重,却不想是因对当年旧事的折磨,“我陆以蘅与你,自此就该两不相欠!”

凤明邪的骇然惊愕似从未有那么一刻因为她的决然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他突得欺身上前,陆以蘅只看到金银织花映入眼帘擦过面庞耳廓,带着熟稔心动的桃花香气,男人已站在自己跟前,身影被月色打拉颀长,啪嗒——

血渍滴落在地的声音触动了陆以蘅,她倒抽口气才发觉凤明邪的手中竟握着一支利箭,铁矢擦过他掌心血肉模糊,若不是反应及时,陆以蘅这盛怒愤然之下压根没有察觉,兴许已被这冷箭穿喉而过!

箭矢掷地发出清响。

而月下森森竟已有十数道身影直挺挺的站着,浑身裹着兽类皮毛,头上扣着山林野狐扒皮后的脑袋遮住了半张脸,来者不善若隐若现中极其诡异,枕骸。

北戎的刺客!

他们是什么时候潜伏到了此处,也许——也许凤阳城门那罗小队长口中所谓的宵小正是这些北戎贼人,也许——也许他们正等着凤阳王爷单枪匹马闯出城,而自己,给了他们机会。

陆以蘅倒抽口气还没反应过来,肩头顿暖,是凤明邪已经摘下了自己那带着轻软小绒的雀羽衣衫覆在她身,温暖的能融化半身傲骨,陆以蘅有一瞬的茫然恍惚,似回到那日东市口刑场,他同样为她解衣取暖悉心问着,冷不冷——然后,男人大步上前云淡风轻犯下劫法场的滔天罪行。

凤明邪每每这般行事便是做了决定。

黑衣人已如深夜猎豹般悄无声息的袭到了跟前,她因为膝伤几乎动弹不得而那身素色的流光长袍已替她挡去那些刀光剑影,男人不知何时抽出腰际随身的软剑,银光乍泄“锵”的截断刺客手中的兽纹蛇匕,他俯身闪躲过挥刃一击,剑柄反手已狠狠砸在那人胸膛,力道劲猛竟叫那刺客哀嚎一声跌撞而去,下瞬,声音戛然而止,热血洒在凤明邪的长袍似添上月华流光,那人的心脏已被挑出胸膛。

他未给予半分的活命怜悯机会。

风驰电掣下叫人看的心头发麻,血腥味充斥在这片荒郊,凤小王爷嫌少亲自动手,这是陆以蘅头一会见到凤阳王手底下的十步杀一人,他不是那个金雕玉砌、美酒珍馐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凤小王爷,他才是那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阎罗王。

男人的招式从未有半分花哨,他爱用着最简单最致命的锋势,但凡能夺人性命决无半分犹豫,只是那疲态与力竭显而易见,气息的不稳令他身形微有踉跄,长袖裸*露在月光下的臂弯上竟见鲜血横流,不是那些刺客所伤而是新伤遍布。

如同被乱刀所割的痕迹,陆以蘅恍然大悟,澜先生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还根本来自于他。

他有重伤在身。

“凤明邪!”陆以蘅看到那冷光劈风而来忍不住喝道,膝骨旧伤复发强行起身时骨骼疼的发憷好像要寸寸断裂,她顾不了那么多拽住他臂弯撑下男人欲要倾颓的身形,夺下手中银剑锋刃开鞘已割裂那刺客的喉口,大片的热血喷洒在他们身上。

从尸山骨海里走出来的小罗刹抹去血痕,两人抱作一团精疲力竭滚在路边谁也没有更多的力气来较劲。

啪、啪、啪——

清夜的掌声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有人看了场戏实在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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