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甫祯想了一想,道:“关于书院一事,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现在我的老师原就是府城蜀山书院的山长,他在蜀山书院从普通老师到山长做了三十多年,因我父亲力邀,才做了我的老师,已有八年,但当年他的一些学生同僚现在还在书院,在府城之时,还常有来往。”
杨菲尔闻言,精神一振,道:“不知方便与否?”这蜀山书院可是鼎鼎大名,相当于省级重点,且相当于小初高及大学连读制,由低往高排序为“蒙学堂”“国子学”“国子寺”“国子监”。之前就常听大哥提及,每说起都是一副遥遥向往之情,可是别说是蜀山书院,就是县城里的文英书院对胡家来说也是遥不可及。
杨菲尔一念到此,又有些怅然,不知租了铺面装修后,家中存银还剩几何?虽说古代书院向社会下层和民间士子开放,书院招生不设门槛,入学无户籍限制,只要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不论地域,均可入学,即孔子所提倡的“有教无类”。但因蜀山书院的老师皆是当世名家,经年受到社会追捧攀比,有的人家束脩给的竟比别处要多上三四倍甚至更多,在杨菲尔的观念中,上学当然是要交学费的,从未打算过让老师白白付出,而且古代课本的价格比之束脩更是昂贵。
且,虽然招生不设门槛,但入学要求还是有的,因为报名的人多,“招生标准”也很严格,文化水平和自身素质都相对要求较高。考核包括学业在内的综合素质测试,光学习好还不行。
杨菲尔对自己大哥弟弟的资质并不十分了解,担心借了张家的关系进去了,学的不好又被退学,那脸可就挂不住了。
张甫祯吃着盘中拉面,一面看对面那丫头脸色瞬息万变,似是思及甚远,稍一沉吟,便知道这丫头是在顾虑什么?随即笑道:“胡小娘子若真是想让你兄长弟弟上蜀山书院,真也不是难事,只需在家中复习好功课,备好束脩便可,考试时,我便叫我老师提前打好招呼,包教他们一试通过,在招生上,老师说了算,“上司不必挠其权”。”
杨菲尔道:“那样治学严谨之处,只怕藏不住拙,既使凭关系入了学,也是要学业出类拨萃方可立足的…”
张甫祯笑道:“据我所知,蜀山书院除了招取测试成绩优异的“正课生”,还会录取稍次一些的“附课生”。而且,我和你兄长弟弟都有过来住,据我看也算得上是中上之资了。”
杨菲尔心中半信半疑,不知这张甫祯是何时看出来的,又道:“让你老师出面,固然不难,但书院方面若有不愿,到时岂累你老师不快。”
张甫祯道:“那倒也不妨,你可能有所不知,办书院的办学经费除了“官助”之外,主要靠民间集资、捐献和书院创收、自筹,其中“学田”收入是办学经费的主要来源。而我家在除在安淮府的三千亩私地,还另外管有二千亩学田,另外,我父亲官居国子监祭酒,相信蜀山书院还是心里有数的。”
杨菲尔学过中国历史,自然知道国子监祭酒的官职,那是相当于教育部部长的官职啊,竟不知道这张家是如此深厚的根底,当下也不便深问,便起身向他郑重一福,道:“即如此说,那又要麻烦张公子了。”
一个又字,让俩人不约而同想到春日时的情景,不由相视一笑。
张甫祯吃了一份牛排拉面又加一块牛排,甚为满足,向杨菲尔道了谢,便自去上课去了。
杨菲尔看不过辰时中,时间尚早,便也找到张嬷嬷告退,张嬷嬷侍要马车来送,杨菲尔连忙拦住,道:“自今日起,我便要一天三趟来回,再不必这样麻烦,恐遭人闲话。”
张嬷嬷便也随了她便,又叮嘱道:“中午还是来早些为好,就怕大娘子她醒了又叫饿的等不得。”杨菲尔应好,告退回去。
回到家中,见胡老爹王氏沈氏和双胞正吃早饭,大胡胡康还未回来,便也盛了一碗稀饭坐上桌吃起来。
席间说起张家聘她去做厨娘一事,道:“我已经应了她们,至于做到何时还未定,最迟要到张家夫人生下孩儿,每月四两的工钱,早中晚做好饭便可回来,倒也不怕过于拘束。”
一家人对这样的工钱颇为惊诧,一年下来,比之胡家十亩田地的毛收入还要多出一倍,好在现如今家中有着几百两银子的存钱,倒也算是见了些世面,还算镇静,沈氏道:“既然答应了人家,人家又舍得出这么多银子请你,你就要好好做,可要对得起这份工钱。”
杨菲尔道:“这个自然,要么不做,要么做好。”又道:“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大哥回来你们转告他,让他和双胞三人抽空在家好好复习功课,过完年要参加蜀山书院的招生考试。”
一家人早已对自家丫头年少老成言谈确断免疫,听到她条条安排倒也不甚诧异,但身居安淮府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白丁,哪个不知道蜀山书院的大名,那是只可远观崇拜的圣地,从建院开始,出过多少状元榜眼探花,举人已不胜枚举,秀儿怎么就敢说要让兄长弟弟去考那样的书院呢?
胡老爹道:“那样的书院哪里能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上的,我看县城的文英书院就很好了,等过了年,我去给汤秀才送上两只鸡二十只鸡蛋,托他写个推荐信,我们就上文英书院就成,这周边的几个村也都是这样弄的。”
杨菲尔道:“不管如何,眼下就要抽出时间看书了,到时候先去蜀山书院考考看,若能考上,也是他们的造化,若考不上,再按爷爷的安排不迟。”
众人也无话,胡老爹又道:“田里的稻子眼看也能收了,我准备后日开镰,可眼下每日要有两人去卖虾,恐怕前面的田在收,后面的田就等不及了,若是出现倒伏烂稻,就可惜了。”
王氏道:“家里就这几个人,原本秀儿可以在家做饭送饭,可如今答应了张家,早中晚都要去张家做饭,指望双子两可不行,他们还小,走了水就不得了了。”
沈氏道:“后院还有几十只鸡要靠双子俩人给弄鸡食呢。”又道:“这样算起来,每天下地的人只有我和婆婆了,外加一个不去卖虾的,双子两今年准备给他们尝试割稻子,也是算不得劳力的。这九亩地可有的收了。”
杨菲尔想了一想,道:“汤二叔他们家的稻子还都早着呢,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可以请他们家帮忙,还有村长爷爷家,男劳力也多,也一道请来,到时候,给他们工钱也成啊。”
胡老爹几人一辈子靠自己已墨守成规,怎么也没往请人上想,张口瞠目道:“那不就是请短工了?”那可是地主家才有的事!
杨菲尔道:“那等到他们家收稻子的时候,我们再还他劳力也成啊。”
胡老爹收回呆相,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相对于请短工,还是这种方法比较容易接受。道:“今晚我就去找章程和正福家,先和他们打个招呼。”
章程是汤二叔的名字。
吃罢了早饭,各忙各的,杨菲尔也回了张家庄子。
坐在张家的厨房,看着架子上的各色食材,杨菲尔冥思苦想,到底要做什么给张夫人吃,孕妇的挑食挑的是千奇百怪,现在刚刚开始,不知以后的还要怎样?这也是杨菲尔推拒的原因,这服侍孕妇的厨娘可不是好做的,先得让她能吃的进去,再要把握营养均衡,还有各种忌口,就今日中午的饭食,就让杨菲尔作难,简直无处下手啊。
再翻翻冰缸里的肉食,看到一只鸭子,想到酒楼里李胖厨头和徒弟们还在努力试验烤鸭,一个念头闪过,稍一沉吟,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晚上回去叫大哥写下来,明日就带去给李宝田。
将那念头搁置一旁,又想到好像张夫人对鸭子不是很抗拒,就将那只鸭子提出来,这是一只三斤多重的仔鸭,已经清理干净,倒是适合做个红焖鸭。
还好张夫人没有挑剔,中午上到餐桌,也没说什么,默默的竟吃了大半只,又吃了一碗素汤面条,把张嬷嬷和青鸾可高兴坏了,张嬷嬷悄悄和青鸾附耳道:“大娘子食量甚好,和怀甫祯时一样,这回准又是个公子呢!”
青鸾闻言也是喜不自禁,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保佑大娘子这回再来个公子,看张家老太婆还有何话好说!
张甫祯一桌坐着吃饭,见一旁人个个神色诡异,心中疑惑,却倒也沉得住气,默默吃了剩下鸭子,外加两大碗饭,便告退出了客厅。
穿廊过柱,直奔厨房,见杨菲尔和两厨娘和两个烧火丫头正围着小案桌吃饭,桌上一盘炕豆腐炒青菜,一碗丝瓜蛋汤,已经快要结束。
这几人见公子忽然又来了厨房,十分意外,这厨房何曾有幸让公子踏过贵足,今日却已来了两次了,心下诧异,纷纷放下碗筷站起来行礼。
张甫祯不耐烦的摇摇手,道:“不必多礼,快点吃完便离开吧,胡小娘子留下,我有话问你。”
那两位厨娘和丫头匆匆吃了碗里剩饭,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