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广汉恶战和杨庭的道别都讲给了程萱听,她听后,很有感触:“杨大哥跟我说过他父亲是冤死的,但从没跟我说过细节,我也不敢多问。现在看来,他身世也挺惨的。”
我说:“是啊,如今他走了,真让人唏嘘。”
“人家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又懂乐理,不像某些人,一无是处。”程萱暗笑道。
我说:“不会乐器就是一无是处?程姑娘你要求未免太高了吧?”心里却想到上辈子,我音乐方面的熏陶还是挺足的,只是这辈子对这方面接触比较少。
“瞧你这份沉重的样子,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我笑了,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程姑娘,我很想听你弹琴,你能不能不吝赐教?”
“好好好,反正我也要开始练琴了。”
程萱搬来了琴,开始拂动起琴弦。几曲过后,她停了下来,突然说:“韩公子,我有事想问你。”
“说吧。”
“父母赋名,都是有含义的。像是郭公子,表字行健,就是源自《易》里面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那你爹娘有跟你说你名字的意思吗?”
我回答:“哦,我名初,表字易水。听说我爹娘是在易水附近相遇的,然后一见钟情,所以要我以后要忠于初爱,就像他们当初在易水遇见,就堕入爱河,长相厮守。”说到这,我想到了自己起初就决心要找回托世的蔡文姬,后来遇到了曹襄,最后还是忠于自己的初衷,拒绝了她而选择继续寻找文姬。看来,我还是能忠于初爱,不辜负父母给我起名的初衷。
我问程萱:“那你呢?你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我爹娘想我长大成个大美人,美得连花都因羞怯而落下。故名我萱,就是一花名。然后字洛嫣,洛谐音落,而嫣则寓意红色的花。洛嫣,就是落花的意思。其实我们的名字,一花一水,有点落花流水之意。”
我说:“也许吧。”
“好了,我再弹一首吧。你想听什么?”
我望了望程萱,呆了一会儿,说:“我想听《胡笳十八拍》。”
“好。”于是她抚琴弹奏了起来。
我认真地听着,听完后,定眼望着洛嫣,心中百感交加,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倾诉,低声说:“胡笳乐曲,吾前尘之余梦也。而前世今生皆能听汝弹《胡笳十八拍》,就如从梦中惊醒,却发现四处与梦境是一般摸样……”
程萱喃喃自语:“‘梦境’?也许人生只是一场大梦,真真假假,孰能辩解……”
是啊,我能有前世的记忆,我能找到托世的蔡文姬,这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
遥想二十多年前,奈何桥边,我还是蔡文姬的夫君董祀,在地府苦等与文姬一同投胎。等到文姬也来了阴司,我们被带到孟婆面前。
文姬在我的前面,接过孟婆汤,一口喝下,然后双目变得无神。
“你是谁?”孟婆问她。
文姬呆呆地说:“什么?”
孟婆又说:“好吧,赶紧投胎去。去幽州真定吧。”
我望着文姬缓缓步入水中,心里想着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心中悲伤。
“赶紧往前走,别耽误事。”旁边的鬼卒推了我一把。
我来到孟婆前,孟婆说道:“来来来,喝过孟婆汤。”
手慢慢接过汤,但真不想失去对文姬的记忆。
忽然,“不好了,不好了!”一马面跑到孟婆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无常殿前有好多冤魂闹事,婆婆快去看。”孟婆便匆匆忙忙随鬼卒去了。
过了好久,孟婆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换班的牛头马面。
然而孟婆的心似乎还没平息过来,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她望了我,才记起我还没投胎,于是问了句:“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心中一愣:自己还没喝汤,为什么孟婆会这么问?然后我灵机一动,便装作双眼无神的样子,说:“什么?什么?”
然后孟婆便让我投胎。
进池前,我听到孟婆自言自语:“我怎么感觉他还是余魂未散?算了算了,定是自己多想了……”
这便是我的故事,一个人没有喝孟婆汤的人,拥有着两辈子的记忆。自我长大、记忆完全恢复后,便开始苦苦寻找文姬。
程萱望着想得出神的我,笑了笑,侧头望着我道:“看我在说什么呢。对了,易水,你方才说你的前世,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想到如果自己告诉了她来龙去脉,便会折自己阳寿,只好搪塞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情人间常说来世也要再相聚;而我可能是尘世间为数不多能做到这的人。”
“怎么听起来这么玄乎。”
“玄乎就不听呗,我日后再跟你说吧。”我望着程萱,心中一动,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双唇。她身子微微颤动着,然后说:“你这人害臊不害臊……”
我笑了笑,看着她的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