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虽然已经命令廷尉介入追查谣言,但吕不韦老于政事,非常明白谣言流传的这么快很难快速的平息下去。
依秦法,妄传谣言者算得上诽谤之罪,不仅自己会倒霉,还会连坐亲人受劳役之灾,因此吕不韦并不担心坊市中的骚动,而是担心推动这一切的那个幕后真凶!坊市的谣言很容易扑灭,找不到幕后的推手,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吕不韦的脑海挥散不去!
既然谣言指向自己以及太后,那么其目的必然是这两个人,或者与二人关系密切的人!
吕不韦最先想到的是长安君成蛟。
既然成蛟可能预谋篡位,那么必然会有所布置。造谣自己与太后私情,便能进一步否定秦王血脉,其真正的目的是否定秦王的合法性,便能以这个理由将嬴政打落王座之下。若是功成,即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但是无论朝堂内外,知道此事缘由的人不在少数,朝堂亦不会因此陷入混乱,加之秦法严苛,想要以此扰乱朝堂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正令吕不韦担心的是隐于朝堂之中的幕后推手!能令流言满世界乱飞必然是一个能力计谋都足够狡诈的人,成效尚在骊山不可能是他亲自操控,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投靠成蛟?这些都需要查明。
另一种可能是赵人散布谣言,赵人恐惧秦兵出兵攻打赵国,因此借此扰乱秦国政令达到退兵的目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吕不韦拿捏不定!
秦王想要亲政,以此事作为攻击太后和自己借以达到还政的目的!
令吕不韦头疼的是第一个可能,朝中有人支持成蛟说明有人对自己已经极为不满,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最主要的是吕不韦对这个人的根底毫无头绪,即便追查流言也难挖出对手!
第二种第三种可能,吕不韦倒是觉得不难应付,不过得和秦王商量一下,以免秦王和太后误会!太后赵姬数年前迁居到大秦旧都雍城,很少过问朝堂的杂事,现在禀告已经来不及了,吕不韦只能先禀告秦王。
吕不韦来到章台宫的时候,秦王政在政事堂对着群臣咆哮!
“真是无稽之谈,寡人在赵国为质时正值秦赵大战随时面临性命之忧,若非我母后是赵国宗室公主现在哪有命在!若非仲父买通赵国,我母子二人焉能回到秦国!如此大功竟然被说成,说成···”
嬴政气的哆嗦,甚至说不出话来。窝在心中的怒气一时难以发泄,似乎后面的字眼儿说出来都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
身为一国之尊,嬴政自从回到秦国登基以来,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流言再一次翻起嬴政童年时定的伤疤,令嬴政几乎发狂!
“究竟是谁在造谣生事,你们心中难道没有一点猜测?身为大秦重臣,竟然让流言传到满天飞!我要你们何用?我大秦律法是摆设吗?”
“报,国相吕不韦到!”
不等嬴政通传,吕不韦就大步迈入,劝诫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大王息怒,此事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切不可自乱阵脚!”
嬴政转头吼道:“那你说怎么办?”
吕不韦沉稳道:“着令咸阳戒严宵禁,有造谣以诽谤同罪论处,相传者以同罪连坐!廷尉已经在追查谣言由何处传来,不久必能将黑手绳之以法!”
吕不韦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的群臣气不打一处来。连劝一劝大王都做不到吗?脸色铁青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下去赶紧查!”
群臣如蒙大赦,立刻应声退去!
等诸人退出吕不韦才接着道:“此事无非是成蛟或者赵人作怪,若是赵人,说明赵国因恐惧我大秦,故此造谣以达到退兵的目的。赵人不难处理,即刻令廷尉监视咸阳赵人,一旦有异动当即逮捕。若是成蛟,则证明见成蛟反意已定,大王该做准备了!”
“怎么准备?”
“既然成蛟能造谣生事,可见其背后有人支持,一旦举旗必然有所应对!一者防备骊山方向成蛟叛军直入咸阳,二者防备成蛟封地聚众生乱,三则防备幕后之人在咸阳乘机发难!”
嬴政坨坨的踱着步子转了几圈,稍倾怒气平复,站定道:“着令禁卫即刻进入临战状态,此间猜测传令王翦悉知,让他防备成蛟封地作乱。通知廷尉开始抓人!”
“善!”
吕不韦颔首微笑,心道:不是大王的做的啊!
咸阳展开轰轰烈烈的抓捕行动,骊山也在处理抓捕的造谣之人。
非常之时当以非常手段,在成蛟的坚持下,凡是参与造谣的刑徒都被处于斩刑。
南桓之外,几十名谣言传播者当着诸多刑徒砍下脑壳!
这叫杀鸡儆猴!
刑徒们胆战心惊,英布与陈武互相对视一眼,陈武点点头又摇摇头。
英布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点头是说秦人果然不出所料动了大刑,摇头是说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
樊於期的大军也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将所有的刑徒分开监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流言又变了风向。
“修造祭天台只给三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完成!不过是秦人为诛杀我等找的理由!现在秦人不动手,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一旦三天后中元节到,我等将被血祭!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到时候我要往外跑了!”
“不行,我们会被秦兵追上的!”
“那时候秦兵大军正忙着连煞,几个监军焉能看住我们这么多人!听说,机不可失!”
“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只有明天一天了!在不决定可就晚了!
···
尤其是陈武英布这样的刑徒,已经不再限于流言,悄悄约定时间发难逃离魔窟!
暗潮涌动,看不见的地方不止是骊山,还有咸阳!
路上行人稀少,即便偶尔遇见几个都是行色匆匆。不少人都是官宦人家出来打听消息的门人,宾客。相互之间见面也会互相问候几句。
“你听说了吗?”
“你呢?”
“我什么也没见,就是出来买点东西!”
“呵呵,我也是!”
···
等附近巡逻的监兵一走,两人立刻变了一副面孔。一人拉住另一人的衣襟道:“我家大人有言,在赵国的时候,赵姬是吕不韦手下的歌姬,二人早已串通一气。赵姬嫁给太子时已然有孕在身,现在秦王恐怕不是我秦人所出!哪怕庄襄王故去,太后与国相还在私通!此事有内府之人悄悄记录下来,连几时几刻相见都一清二楚,那人已经被我等捉拿,严刑拷问之下交代了一切,千真万确!”
另一人四处瞅瞅,见还没人过来立即追问道:“那以前为什么不说到现在才说?”
“以前长安君还小不知内情,现在长安君生母才告知他一切。长安君见不惯小人窃据朝堂,见不惯我大秦王位传于野种之手,想要肃整乾坤!我家大人决定拥立长安君,凭你我两家大人世代交好的关系,家主才让我不顾风险出来告诉你,好叫你早做准备!”
“这可是大事,你立刻随我到府,禀告我家大人知道再行详谈可否?”
“敢不从命!”
“咳咳!”
“相见不如偶遇,既如此不如随我到府一叙,把酒言欢如何?”
“好,就等着你这句呢!”
见监军回转,二人简言几句携手而去,转眼消失在街头。
其中一人来自甘府,听的另一人是宗室之人,嬴姓子孙。二人所去之处赫然竟是甘府!
自从孝公变法以来,朝堂为政者现有卫鞅,张仪,后又范雎吕不韦,无一不是六国之士,反观大秦本土士子却难有作为,几代下来多没落不堪早已心生不满。宗室之人自变法之后地位日益下降,在朝堂之中毫无存在感也是怨念日深。若宗室与大秦老臣人丁凋零倒也安分。但近几代休养生息 却是子孙辈出,其中不乏天资卓绝之辈不再安于现状,想要一举取回朝堂掌事之权!
甘府,便是其中之一!
甘罗,便是诸多人才之中的佼佼者!
吕不韦自任丞相以来,宗室莫不安分守己,一时没有想到自己想要追查的人,就隐藏在府中,堂而皇之的成为诸多宾客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