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衣服后,刘韬就躺在了三皇子的床上,而三皇子穿着侍卫服装,低着头走了出去。
刘韬躺在床上,思绪纷飞。万贵人命侍卫们退居皇宫,这几日三皇子很是着急,偏偏皇上与万贵人一道要为三皇子选妃,而就今日一早选妃前他才听到萧琴告知娄锦被送去蓬莱岛的事。
万贵人到底是有心隐瞒还是?
他没敢多想,只知道三皇子最近与那娄锦走得近了。他皱眉,不禁担忧起了三皇子,那般固执的人,一旦被人阻拦破坏,怕也会用尽全力吧。
豆大的雨点砸在墙瓦上,噼噼啪啪地像是要打出一个洞来。路上的泥土都被水打混,人只要一踩,就满身污泥。
顾义熙的脚步很冲忙,出了皇宫就直逼萧府而来。
门童一见他,都惊讶道:“三皇子?”
“娄二小姐呢?”
他此刻站在雨中,斗笠上的雨水沿着边角窜成一条直线落下,哗啦啦地遮盖住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俊逸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二小姐已经走了。”门童的话一落,就被人打断了去,流萤睁大眸子道:“三皇子,您终于来了。”她赶着迎了出去,在顾义熙转身之际道:“三皇子,小姐临走前有一封信给您。”
雨刷刷下着,那抹月白的身影在雨中一个停留,他转过头来,望着流萤,脚步极快地跟了上去。流萤也不耽搁,只一路上她的话不少。
“三皇子,你去哪儿了?我们小姐天天念着你,总让我们找您。”
顾义熙眯起眼,他能说什么?被亲娘软禁?他摇头,脚步越发快了。
流萤快步跟了上去,又道:“三皇子,小姐说有话要和你解释的,那一天,她……”
月白的长衫被雨水打湿,他是丝毫未觉,流萤却看到他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着他那笔直的腿,她撇开头去,忙道非礼勿视。
难怪小姐总是念着三皇子,方才那一幕很是香艳呢。
流萤甩了下头,道:“就在前头了,小姐让我贴在窗子上。”她的话噎在唇角,只见那窗户半敞开着,雨水一个劲地冲刷着,窗子被风重重一刮,发出砰地一声。
“哎呀,那信啊。”她忙冲了过去。
顾义熙更快一步,他来到那窗子前,见那墨水书写的纸上两行浓黑的字都变成了黑河,只能看到只字,相逢……时,天涯……
他盯着那两行字,相逢有时还是无时?天涯什么?他没敢猜测下去,只能看着这几个模糊的字,别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流萤赶过来,道:“三皇子,小姐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只留下这封信。你看……”她转过头来,见到那信的时候也懵住了。
顾义熙闭上双眼,他突然抬起脚步,转身走了出去。
流萤忙叫唤,用尽全力喊了起来,“三皇子,小姐让您去看她。”
她是嗓音被雨水覆盖,就连她自己都听得不甚真切,顾不得多思,她拔腿就跑,没想到撞上一个如墙的身躯。
“娄锦那丫头说的话,可是真的?”那低低的嗓音传来,让流萤有些愕然。她抬头,见到的正是皱着眉头的萧匕安。
她不知道为何少爷会问这个问题,她不敢耽误时间,只想让三皇子听好了这句话。
她的呆样成功惹火了萧匕安,他一个冷喝,流萤才道:“是小姐说的,小姐在等三皇子。”
等他?因何而等?
萧匕安的神情变得冷峻了起来,娄锦你才刚与那武世杰断了关系,就与三皇子纠缠不清了吗?她到底是在谋算着什么?
心底下意识如此想着,他尽力让脑海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而不是所谓的儿女情长,娄锦那丫头虽是尚小,可她心思狡诈,想来一定又在谋算着什么。
可……真的是吗?
流萤见他发愣,忙越过他去,跑到外头寻找三皇子的身影。
偌大的大街上何来那熟悉的月白身影,她急得直跺脚,然后暗恨自己腿短嘴快。
大街上一抹月白的男子飞速走着,到马市上递上了一锭银子就飞身上马,一个利落地坐稳,他高举长鞭,空气中传来响亮的一个啪,马儿嘶叫。一人一马迅速消失在雨中。
紧拽着马绳的手加紧扣住,身子微微前倾,他密集的长睫被雨水打湿却还是眯起眼,紧盯着眼前的这条道路。
娄氏阿锦,我没有背弃约定。
他不禁想起那个花房,她笃定着要下他一个请求,那次他被巨石砸伤,他也要了她一个要求,只是到目前为止,他暂且把那要求寄放在她身上,等到某一日,他会亲自去取。
鞭子啪嗒地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更是卯足了力气飞奔了起来。
一个约定能相守多久?有人说,那不过是口头之言,不足为信。可他们却不知道因何坚守着这一份约定。人道两年有多久,或许很久很久,也或许近在咫尺。
娄锦坐在窗口,看下方被风雨折磨的树,树干摇摆着,几棵树的树枝被风雨折断,毫不留情地滚落在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想做那鱼肉,必然要与那些粗壮的树一般,有力根足,才能任风雨摧之不倒。”她悠然开口,想起过往种种,蓦地笑了起来,她此番一走,希望乌嬷嬷能帮着她守着娘和外祖父一家,要想让青灯居士松口,怕需要一段时日。
陈嬷嬷低头递上了一盒子干果,她笑着摇头,“雨快停了吧。”
陈嬷嬷点了下头,天边的乌云有些散了开去,风力也小了些,怕一个时辰不到,这雨就会停了。陈嬷嬷是宫中老人,因着一直伺候着蓬莱岛的高阳公主这次回来正好一并带娄锦过去。
娄锦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她看那陈嬷嬷一眼,见陈嬷嬷低下头去,她眸子一转,对着桌子上的一盘子棋动了起来。
娄锦并没有下棋,而是把那些棋子一个一个堆了起来,看过去像是对象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模样,更多的是幼稚的,乏味的,让人倒胃口的动作。
陈嬷嬷僵硬地扯了下唇角,道:“小姐,公主并不喜欢与地位卑微的人共处一室,您过去后,暂且就住在偏院子。”
娄锦了然笑了起来,她把那象棋一推,站了起来,“这东西真有意思,越高的棋子看过去越是摇摇欲坠,随便一推就倒了下去,哎,中看不中用啊。”
陈嬷嬷被呛了下,虽想瞪娄锦一眼,却在娄锦直视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来。她说来也是阅人无数,宫中贵妇,除了皇后和贤妃,无一人有这丫头的气势,与她对视一眼,竟然会让她浑身打颤。
她忙退了出去,只想等着一个时辰过后再来唤娄锦。
雨渐渐停了下来,天边开始放晴,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大地,昏昏沉沉的白天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色彩,只不过地上湿漉漉的,还是惹来不少百姓的咒骂。
娄锦再次上了马车,马车内除了她便是陈嬷嬷,她偶尔拉开帘子感受外头清冷的空气,一缕阳光射了进来,娄锦伸手,白皙的手在阳光下轻轻动弹,像是在弹奏什么好听的曲子。
“嬷嬷,角隅码头到了。”外头的侍官道。
角隅码头?娄锦的手指停止了动弹,她马上掀开帘子,太阳升到正中,湿漉漉的岸上几个男子开始搬运东西,她心里有些沉,在这里,她还缺他一个解释。
“小姐,下车吧,船已经准备好了。”
娄锦点了下头,不知道谁道:“那人的背影有些面熟。”
“是啊,他怎么像是在等人?”过路的几人说起了话。
“那不是上次的男子吗?他上次跟我借了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来,后面就走了。今日又来等人了?看他全身都湿了,一定等很久了。”
一个女子道:“什么人让他等这么久?我看他站在这都有一个时辰了。”
娄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抬眸,逡巡着岸边,见东南方向一抹月白色的背影,高大的身子昂藏在月白色长衫里,他墨发披着,只用一根木簪子穿过,他牵着一匹马,静静地望着远处,海面上打了个高高的浪,浪花打在他面前就不见了。
娄锦望着他,心头激昂澎湃,她的心从未和现在这般,梗塞,激动,甚至她无法控制指尖的轻颤,掩盖不住喉头那突然涌上的一派温热。
她迈开脚去,没理会陈嬷嬷的呼唤,而是一步加大一步跑了开去。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他和她之间,她只觉得每一步都缩短着他们的距离,她笑得开怀,眉梢眼角似乎都飞扬了起来。
她以为,他选妃了。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以为,他们再次见面,会是很久很久以后……
她以为,他忘了……
心陡然一疼,若是他把她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想象。
脚步停了下来,她竟觉得只差不过十步不到,却是怯弱地很是遥远,她不知道要再踏出一步,还是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回头,捕捉他的第一个神情。
马儿重重地喷了下鼻子,这声发地猛,两人显然都被这声音给吸引。
顾义熙转过头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他幽深的眸子低了下去,一张脸写满了失望。然而,他拍着马儿的手顿住了,他眸子飞快地转了过来,深深地望着眼前的碧青女子,似乎要把她看个透彻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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