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依养病期间,经常会有一个年轻人在宫门外徘徊,他记得那个男人,他叫马伊扎,是伽罗身边的人,以前也见过,那人似乎消瘦憔悴了太多,让人印象深刻,他知道一定是伽罗派他来的,因为他们毕竟相爱过,他走向那个年轻人,“是伽罗王子让你来的?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年轻人的目光很忧伤,他看着,心里就是一惊,好像芙伊的爱人是这个年轻人似的,他还想说点什么,那个年轻人就低下头从他面前跑掉了,他怎么感觉那人其实在哭泣呢!
美狄娜王后已经应允了这桩婚事,他们在海神波塞冬的神殿里宣誓成为夫妻,而后,她就会跟随着他回到库依族,她答应王后,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回到亚特兰蒂斯,除非,那个人不在了……
临行前一晚,伽罗带着马伊扎来了,他想毕竟曾经相爱过,总是有些情意难舍,于是,他离开了,给他们单独的空间,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强颜欢笑的芙伊那浮肿的双眼,他看着心疼,就打了水,用冰冰的毛巾为她敷眼睛,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他,把软软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她说,“从此以后,我只是你的女人,你可不要不要我!”
一夜欢愉的后果就是他越发爱恋这个女子,他发誓他要用一生守护她。
回到了库依族,他才意识到,原来这里还有个尹月,他该怎么安置呢?说起来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问题是这个尹月是巫师们选出来的要立为王妃的人选,而他只想让芙依成为他的王妃。
他讲到这里,就沉默了,双手捂着脸,把所有的表情都掩埋。
何须他讲,我也知道这其中的挣扎与逼迫,唉,难怪老人们常说,龙多了旱,人多了乱,母鸡多了不下蛋,这媳妇要是多了啊,男人准完蛋。
我怎么就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比喻呢?是因为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和若即若离的牵扯吗?
我的心里划过一丝无奈的苍凉,吸一下鼻子,我说,“你骗了她。”
“呵呵,我们彼此欺骗,彼此伤害,已经很久了,”他笑中带泪,惨烈,绝望。
我的心被他触动,柔软而包容,我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轻轻一仰脸,就能看到天边的一弯月,正被云气缠绕,缥缈而遥远。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的眼泪就滚落眼角,夜风透着凛冽的凄寒,让我觉得冰冷异常,我吸吸鼻子,抬手抹掉,那吸抽鼻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个男人在哭泣。
我想,即使外表很坚强的人,他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那就让他哭吧,哭出来,他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
可是,他却摸了一把脸,在清冷的光辉里,我看到他脸上氤氲的光亮,将这张刚毅很男人的硬脸庞软化得优柔而痴妄,这个粗粝的男人,竟也是柔情百结。
“你知道吗?是我用这双手……我,”他颤抖着抬起双手,“我逼着她喝下了那碗药……我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妒忌,我妒忌那个男人把她的心占据着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嫉妒他,也恨芙依,你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要弄死她,然后我就去陪伴她。”
“可是她不是已经嫁给了你……”
“是,就因为她嫁给了我,所以我才想要得到更多,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对她好,没有任何利益地好,可是,我贪婪了,我也想要她的还报……”
“一个女人若是肯为你生孩子,这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她就是想要用孩子来换取她的自由,不可以,这事,没得商量。”
这个男人疯魔了,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寒。
“月儿告诉我,我出外的那一个月,那个男人来过了,她亲耳听到他们商量好等生下孩子就带她离开……你知道,他们回不了亚特兰蒂斯,所以我想要找她就如大海捞针……”
原来是这样禁锢的爱让他变得疯狂,而不惜伤害彼此。
我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安慰他,仰起头来望着那一枚清冷的月,孤寂寒凉。
募地,一道乐声划破这寂静的夜,似流星的刹那芳华,瞬间就引领了我们的心,顺着乐声,不由自主的,我们就把目光对上了那扇紧闭的窗,如泣如诉的乐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低缓而缠绵的曲调更像是在诉说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直扣人的心扉,让人听着落泪。
“那一日,我们离开亚特兰蒂斯,她就是吹奏的这首曲子,我就知道,她永远都忘不了,即使他死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恨意,只是充满疲惫,倦怠。
“你曾经说过,亚特兰蒂斯能够接纳她的只有一个条件……”我看着这个男人,明显的,他的身子颤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后退几步,在如痴如醉的乐声里,银白色的光洒落在他怔恍的脸上,竟是那样的苍白憔悴。
他踉跄着身子隐入暗处,忽的一阵风起,飞叶低旋,夹杂沙土扑面而来,我忙用宽大的斗篷遮住脸面,能感受到落叶打在发间,力度不小,倒也不至于会受伤。
飞沙走石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我把衣服抖擞几下,不经意地一抬眼,一道黑色曼妙的身影脚尖颠着树梢,双臂舒展,正凌空跃起,那飞舞的衣袂飘扬,黑色的发丝堪堪挡住了月亮的光芒,这——是嫦娥奔月?
黑影的身后是灰蓝色的天幕,頎长玲珑的身形一个闪转腾挪,双臂伸长,似是要摘下月亮,捧了满室光亮,他的脸变得清晰动人起来,轮廓清丽,遮了半边面具,那面具在微染的光晕里闪过灼人的刺痛,我心里一惊,难道是他!
慌神的一瞬间,他已消失不见。
心中疑惑不解,脑中闪过那个叫伊宋的少年郎,像,真像!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这里做什么?还是说,他也知道伽罗和芙依的事情,所以伽罗临终所托让他照顾他的情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