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到伽罗被那个女人抱在怀里,乖顺柔弱地像一片飘摇的树叶,他的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美狄娜催促着随行的塔布为伽罗治疗。
我隔得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美狄娜堪比利刃的眼风扫来时,我还是在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我也就释然了,在亚特兰蒂斯,如果连她美狄娜都搞不定,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连累他。想到此,我垂目看看颈下的链子,那是伽罗在片刻清醒时为我戴上的,他用他那虚弱到无声的气息告诉我,“宝贝儿……保……护……好……记着,我会在亚特兰蒂斯等你——”
我再次深深地望一眼,而后,在那帮人都不怎么注意的时候,我返身就往那个浮着森森白骨的的池子奔去。
有时候,我渴望死亡,因为它远比这样活着要幸福,而我,正是奔着幸福去的。
“抓住她,别让那女人跑掉!”
脚下的碎石硌得脚生疼,而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那耸人的水面,可是,刚跑了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攥住,勒得我呼吸不得。
“你能跑出我的手心吗?哼,本将军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我身子腾空,随后就被甩了出去,我心里一凉,完了,妈的,这个该死的巴罗是要摔死我呀。他有病是吧,反正都是要置我于死地,我死在那个池中怪物手里和死在他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哦,对了,当然有区别,他将因此而立功。
于是,我在心里又把这个狐假虎威的巴罗鄙视了一番。
只不过,我期待已久的自由落体并没有得以实现,我的身子在空中做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运动后,就被两个浑身冒着热气的兵哥哥接住了,我也不挣扎,我也不反抗了,就被这两个人扛着吧。
我闭着眼睛,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暖融融的,懒洋洋的,浑身的疼都苏醒了,疼痛遍布全身,我在这种懒散而疲惫的疼痛中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了,身子猛地下沉,我啊的一声,本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我胡乱摸索着,身子已然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头后,撞击到一堵厚实的墙壁上,原本已经麻木的痛再一次漫卷全身,我唏嘘着,扶着那堵墙缓缓起身,黑暗中,我看到巴罗眼中轻蔑的笑,“到了这里,你还想出去……哼。”随即,厚实的石门吱呀呀关上,我后知后觉地扑过去,“喂,这是什么地方?我要见伽罗!”门已经合拢,我只听到外面地窃笑声,“伽罗……哼,他说不定早死了!”然后,几声放怀的大笑之后,脚步声远去。
我蜷缩在这间狭窄石室的角落,身子冷热交加,我浑身没劲,难受得很,我想,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吧,伴随着这样的憧憬,我昏沉沉地又回到了在大海上漂浮的船上,梦中,我看到那个英俊的男子在对着我笑,目光温柔,我想要奔向他,可是,他却对着我摆手,我越靠近,他越后退,直到……苍茫的大海上,什么都没有,我耳中有呼呼的风声,那风很冷冽,像刀子一样割开人的脸面,鲜血流出,我的泪混合着血液一起滴落……
可是,我就是没有疼痛感,我一点都不疼,我反而想笑,大声地笑。
我抱着双膝坐在冰凉的石板上,仰着头,只能看到一方巴掌大的窗子外那小小的一片天空,可是,都是黑黢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我连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我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暗色里抓狂了,我大喊,“伽罗,你在哪里?伽罗……我栗文沁从来都不怕,可我害怕看不到你……伽罗……”我的声音在石壁间碰撞,回旋,乱窜,撞击得我的心慌慌的,空空的,徒然无力时,我捂着脸呜呜地哭泣。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哪怕一丁点别的什么声音来回应我也好,此时此刻,我的心落到低谷。
每天总有人从石门底下一个小小的窟窿里递进来吃的,一日三餐,顿顿不缺,看来,他们还不打算饿死我,我想从那人嘴里得到一星半点的言语却是枉然,因为除了那递进来的饭食,再没有其他声息可寻。
人吃了东西总要排泄吧,于是,我又把自己这点要求提出来,随即,就有一把钥匙递进来,我大喜,费力地开了石门,却又灰心不已,原来,这里有个过道,过道尽头各有一道石门,我心里寻思,那人跑得真快,我都没听到石门响动,他就不见人影了。
不过,我随后就又发现一个问题,这里没有别的路可走,也就是说,这两道石门总有一道是通向外面的,可我看了看手中的两把钥匙,心里打着小鼓,他们应该不会傻到让我出去的,应该只有一道能打开吧。
果然如我所料,我只能打开一道石门,而且,那石门一开,我看到了如乱葬岗一样恶心,恐怖的一幕,吓得我赶紧把石门闭上,快速逃离那里,乖乖待在石室里,再也不敢妄图逃跑。
暗无天日的日子越发度日如年,也不知人间几何了,那一日,我又是一通大喊大叫之后,感觉心里舒服一些时,忽然听到外面呼喊声音此起彼伏的,好像是狂欢节的样子,我侧着耳朵努力听,越听越觉得是,心里不免泛起嘀咕,什么日子这么热闹?难道是伽罗娶了索菲娅?不不不,索菲娅是异国公主,而伽罗虽说贵为王子,可一直在美狄娜的阴影下生活,还是——难道说是……伽罗和美狄娜……
我兀自胡思乱想着,心里就怎么也静不下来,整个人就有些烦躁不安,个中原因,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身后是石门开启的吱呀声,我蓦然回首,啊,是昆布!
他坐在轮椅上,一个纤细的女子推着他,他进来后,我看到他缓缓地起身,然后,艰难地挪了几步,我如梦初醒一般,忙奔向前,双手搀扶住他,募地就又意识到什么,我忙撤了手,呐呐着,“我都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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