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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不到五更天,皇上沐浴更衣,翘着唇笑,昨夜梦到君婼了,醒来时鼻端尚留着她独有的香气,回头瞧一眼挂着的画,吩咐一声铭恩:“给皇后送去吧。”

半晌无人应答,往门口踱了几步,听到铭恩的声音,“玉瑶姑娘,皇上正更衣准备早朝,这会儿无暇见玉瑶姑娘。”就听玉瑶道,“我真有十分要紧的事求见皇上,铭都知若不肯为我通传,我就在这儿等,皇上早朝总要经过此处吧。”

铭恩压低声音相劝,玉瑶执拗不走。皇上换好衣衫,吩咐道:“铭恩,让玉瑶进来。”

玉瑶今日换下了水田衣,是初见时的装饰,竹青交领比肩小衫,白色襦裙,腰间系兰色宫涤,因衣着单薄,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进门唤一声皇帝哥哥,幽幽看了过来。

头一次瞧见皇上穿朝服,深衣青裳脚蹬镶金乌舄,高高在上尊贵难以言说,玉瑶心头一慌,低下头去,皇上温和问道:“玉瑶有何急事?”

玉瑶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道:“玉瑶想问,皇帝哥哥可爱着皇后吗?有多爱?”

皇上皱一下眉头,这就是玉瑶的急事?玉瑶急切道,“求皇帝哥哥回答。”

皇上毫不迟疑:“若没有君婼,朕活不下去。”

玉瑶一惊,竟是如此深情?大着胆子说道:“可我瞧着,皇后并不爱皇帝哥哥,她只是仗着美貌,迷惑皇帝哥哥。”

皇上一声轻笑:“若如玉瑶所说,朕心甘情愿为她所惑。朕也相信,皇后深爱着朕,与朕对她一样。”

“可是。”玉瑶执拗道,“既深爱,为何会紧闭大门疏远着皇帝哥哥,若传出去,岂不是让皇帝哥哥为天下耻笑?”

皇上又是一笑:“于国来说,朕是皇上君婼是皇后,高高在上的身份,于家来说,我们两个不过是寻常夫妻,寻常夫妻哪有不打架斗嘴的?若舅父舅母,玉和与表嫂,应该也有争吵的时候。”

玉瑶绞着手沉默,皇上站起身:“早朝时辰已到……”

玉瑶突然说声等等,站起身瞧着皇上:“江陵一见,玉瑶钟情于皇帝哥哥,玉瑶的钟情,与皇帝哥哥身份无关,只因皇帝哥哥雅如兰皓如月,是玉瑶梦想中的男子。”

皇上回头讶异看着她,看着看着沉了脸:“玉瑶竟果真有这样的心思?君婼提起时,朕觉得君婼多虑,以为因她太在意着朕,便提防着每一位靠近朕的女子。朕待玉瑶确实不同,只因你肖似朕的母亲,朕觉得亲切。玉瑶,朕来问你,在姑苏的时候,朕曾当着众人言道,朕的后宫只要君婼一人,此话你可听到?”

玉瑶点头,皇上声音有些发沉:“既听到了,你费尽心机进宫,并刻意接近朕,又是为何?君无戏言,就算君婼一辈子不理朕,朕也绝不更改。你呢?以为朕只是说说而已?”

玉瑶看皇上不悦,忙忙说道:“玉瑶不在意名分,玉瑶只愿意陪在皇帝哥哥身旁,就算是终身带发修行,也无怨无悔。”

“朕不需要。”皇上唤一声铭恩吩咐道,“送玉瑶出宫,在睿王府暂住,玉和到东都后,命玉和将她带回湘州,着玉夫人严加管教。”

玉瑶呆愣当场,本想着被皇后送出宫前,见一见皇帝哥哥,对他倾述衷情,他对自己那么好,定不会坐视不理,谁知是一样下场,不禁想起睿亲王所说,你趁早离开吧,省得日后被赶出去,脸都没地方搁。捂了脸,眼泪汩汩而下。

皇上看她一眼,玉瑶低泣道,“皇帝哥哥与玉瑶,一直相处甚欢。”皇上戴了十二旒的冠冕,垂下十二寸长藻,长藻上白珠成窜,隔着白珠目光不明神情莫辨,冷声说道,“朕刚刚已说的十分明白,玉瑶聪明,不会不懂。皇帝哥哥不是玉瑶该叫的,玉瑶以后叫朕皇上。”

言罢转身离去,再没有看她一眼,玉瑶跌坐在地呜咽出声。皇上脚步笃笃而去,玉瑶起身追了出来,“玉瑶敢问皇上,对玉瑶可有一丝喜欢?”皇上脚下未停,“喜欢,但非男女之情。”玉瑶又问,“若没有皇后,没有皇上对皇后的誓言,玉瑶可会有一丝的机会?”皇上回一下头,“只能是君婼,就算朕与她不能相逢,也不会是别人。”

唤一声铭恩吩咐道:“马上送玉瑶出宫,一刻也不能多留,嘱咐好蕙太妃,就说是朕的旨意。回来后别忘了给君婼送画过去,问问她孕吐可好些,胃口可好,想吃些什么,都嘱咐内藏库采买,告诉摘星,不许皇后自己下厨,累着了唯她是问,也别太贪睡偷懒,得空在庭院里走走,天气好的时候到廊下晒晒太阳。还有,元宵节转眼到了,去瓦市子买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到沉香阁,一个都不能重样。本想着带君婼出宫看灯会,不能够了……”

皇上提到君婼,站住了脚步,隔着白珠都能觉出目光柔和,铭恩忙催促道:“皇上,时辰快到了。”

皇上嗯一声,轻快下了丹陛阶,背影若挺拔的青松,脚下行云流水,玉瑶透过泪眼凝望着,铭恩过来客气说道:“玉瑶姑娘请吧,梅花庵中的东西随后送去,若是有需要的,睿王府什么也不缺。”

玉瑶僵硬迈步,脸上木呆呆的,宫阙深深飞檐狰狞,一颗心若坠入深渊,一丝光也瞧不见,福宁门外早有擔床候着,玉瑶站住脚步,回头看向福宁殿,殿宇高耸入云,是宫内最高的所在,也是天下最高的所在。只因太过靠近,觉得寻常,离得远了,方觉得高不可攀。

唤一声铭都知,低低说道:“铭都知请转告皇后,她命好,遇见皇上这样痴情的男子,若是旁的寻常男子,我定要不择手段,争取到身边的。”

铭恩一笑:“玉瑶姑娘与皇家是亲戚,有什么话,下次面见的时候跟皇后殿下说。还有一句话,皇上非寻常男子。”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偏又对我那样亲切。我一直以为,却原来,只因我肖似姑母,岂不是造化弄人吗?”铭恩摇头,”玉瑶姑娘冰雪聪明,心中一直明白,只不过不肯承认罢了,否则,玉瑶姑娘进宫时怎会那样打扮?”

玉瑶看一眼铭恩,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奴颜卑骨的阉宦,原来他并不愚蠢,就连他也帮着皇后,皇上的弟妹帮着皇后,皇后身旁的人忠心耿耿,她果真是命好,自己则命运多舛。

玉瑶一声哀叹,带着泪上了擔床。

从睿王府回来,铭恩抱着画带着皇上的嘱咐,急急来了沉香阁,隔着小门将画递了进去,对摘星道:“今日话多,先给口茶喝,沉香阁的茶最香了。”

不一会儿摘星递了出来,铭恩喝连两盏笑道:“一来,玉瑶送到了睿王府,皇上亲自下令,说一刻不许多留,二来,皇上对皇后殿下有嘱咐,你要听好了,都记在心上,三来,玉瑶如何到的福宁殿,与皇上说了什么,皇后殿下要不要听听?”

摘星跑回去禀报,铭恩喝着茶坐在石墩上笑着等,喝半壶茶,就听到皇后的声音:“你们两个说话,今日太阳好,我坐着晒太阳。”

铭恩探头一瞧,摘星站在小门里,皇后坐了绣墩背对着他,绣墩放在阁门阴影外,沐浴着暖和的冬阳。

铭恩先转告了皇上叮嘱的话,君婼听了一翘唇,举了袖子掩饰,方想起背对着铭恩,可尽情笑,可铭恩接下来的话,让她再笑不出来。

铭恩一五一十,将玉瑶与皇上的对话说得详细,君婼听得鼻子越来越酸:

他说:“若没有君婼,朕活不下去。”

他说:“就算君婼一辈子不理朕,朕也绝不更改。”

他说:“只能是君婼,就算朕与她不能相逢,也不会是别人。”

……

他不会甜言蜜语,当着自己的面,打死不会说这些,若非玉瑶相逼,这些话,只怕一辈子不会从他口中听到。

君婼眼泪滑落下来,只顾凝神听铭恩的话,顾不上拭泪,任由着淌了满脸。

铭恩走后,君婼依然僵坐着,一遍一遍回想皇上说的话,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哽咽着呜咽着,最终嚎啕出声,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也想跟着阿麟去看灯会,阿麟,再等我百日,如今过了十日,还有九十日,九十日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该春暖花开了,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摘星在旁急得直跺脚:“公主快别哭了,再伤着孩子……”

哭声戛然而止,君婼抹一下眼泪回头瞧着她,吸着鼻子道:“摘星,三个月就是九十日,九十日,很漫长,很难熬……”

摘星趁机相劝:“公主就与皇上和好吧,虽说为惩戒皇上,可是公主也跟着受折磨,夜里担忧皇上梦游,睡得也不如以前安稳,公主要祭奠世晟公子,每日罚皇上在世晟公子灵位前上香,念诵佛经,也能为世晟公子出气。”

提到世晟,君婼站起身平稳了情绪:“我该为世晟上香诵经去了,勿要来扰。”

摘星心想,公主今日因皇上的话感动,何不趁热打铁,追上去继续劝道,“公主若与皇上和好,皇上的梦游也就好了,公主……”君婼一回头,冷冷说道,“你是不是着急出嫁,便催着我开了阁门?”

摘星不吱声,悄悄冲郑尚宫做个鬼脸,郑尚宫摇着头笑。

皇上本就忙碌,又加铭恩悄悄托付了宰辅,宰辅将后面的事务也往前挪,皇上忙上加忙,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无暇召见方太医,每日就寝前问铭恩,言说皇后安好,方太医一日三次前去诊脉,铭恩只不提孩子二字,皇上梦游没有再犯。

元宵节官员休沐,十四夜里皇上又住进树屋,油毡遮不住沉香阁烂漫的灯海,听到摘星嚷嚷着报灯名,梅花灯兔子灯狮子灯荷花灯,有宫女嬉笑着猜灯谜,郑尚宫大声说,猜中者,皇后殿下赏钱一贯。能隐约听到君婼的笑声,虽不真切,也知道是她,皇上抿着唇笑,看来君婼在沉香阁办了一个盛大的灯会。

皇上遥望着沉香阁,直到灯火黯淡人声寂寥,方睡下,铭恩看东方天色发白,想来今夜不会有事。正庆幸着,就见皇上双脚从树屋向下探出,跟在福宁殿龙床上一样的姿势,皇上探啊探,身子直直得从树上出溜而下。

就听扑通一声,铭恩疾步飞奔过去,皇上已爬起来,一瘸一拐往远处而去,与前几次梦游时一样的路线和方向,可因这次是从树屋走出,皇上兜兜转转,向金明池而来。金明池水面尚未破冰,光滑如镜,皇上当做是福宁殿的龙床,跨过去往上一躺,就听咔嚓一声,冰面碎裂……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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