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6.10边界冲突
“我们正在进行匍匐和战术训练,这时,副连长拿来几张地图让我们李排长看。这些地图是军分区刚刚下发到各边防站的。因为过去边防站从来就没有地图,而且大家对守护的辖区也都非常熟悉,也没想到会需要地图。但是要是真地打起仗来,没有地图是不行了。如果不是中苏边界形势紧张,面临着与进犯的苏军开战,军分区是不会给边防站发这些作战地图。
过去没有地图,大家也都没想过应该学会看地图,可是,现在有了地图,看不懂就不行了,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战斗的胜败。李排长接过地图看了好一会,没有看懂,就把我叫过来,说,‘袁国孝,这是苏联三十年代画的地图,你文化高,你过来看看。’其实我文化水平也不高,小学毕业后,初中只对付了一年多,就参军了。但我在边防站里还算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可我从来没看过作战地图,对上面的线段和图标也是两眼一摸黑,啥也看不懂。副连长又把地图拿给好些人看,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突然,有人喊道,‘你们看那。’我们都顺着那位战士指的地方看去,就见一架直升飞机在我们上空不远的地方盘旋着,我们都把枪举起,瞄准着飞机,只要副连长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开枪,肯定能把这架入侵到我方领空的武装直升飞机揍下来。可是,那飞机盘旋了一圈,很快就转身飞了回去。
这种事情过去从未发生过。因为过去这里就不曾有过直升飞机,就连坦克也不曾见过,但却都在近期出现了。副连长马上把这事打电话向塔城军分区反映,还把苏军近来夜间不断有坦克调动,直升飞机飞行和炮火演习这些迹象也向军分区进行了汇报。
当天下午,站里便召开紧急会议。魏指导员传达了塔城军分区的指示精神,说,‘早上,我们把近来苏军的各种反常现象向军分区作了汇报,军分区领导马上召开了会议,针对这些现象,结合其他边防站所发生的事件,指出这是苏军在进行军事调整和军事调动,很有可能会在铁列克提或是其它边界地区挑起军事冲突,要求我铁列克提和其他所有的边防站务必要保持百倍的革命警惕,加强军事准备,时刻粉碎苏军任何形式的军事挑衅。’
6月10日上午,塔城军分区的一位领导来到我站,为我站的全站官兵传达中苏关系的机密性文件。这种文件一般只给营级以上的领导传达,也许是为了振奋军人的士气,让边防官兵能清楚地认识中苏边界形势,新疆军区要求将这份机密文件向所有边防官兵进行传达。文件内容是有人提出:在中苏边境,苏军有55个步兵师,12个战役火箭师,10坦克师,4个空军军团,总兵力足有100多万军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欲跃马挥刀,扑杀而来。对此,毛主席回答说,‘百万大军,这算什么?我有500万大军与之抗衡。就算他有一万辆坦克突破了我的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但在纵深预定战场上,他们发现会陷入在灭顶之灾的重重包围之中。到那时,他们食无粮草,住无居所,车无油料,炮无弹药。八亿人民八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苏军千里补给线,会被我处处掐断,先头冲击的部队会在我铜墙铁壁前碰得头破血流。我们的实战机群,会将苏军的大肚子运输机打得尸身无存。到那时,不仅这百万大军无法做困兽之斗,我们的铁军还将杀过边界,将战火引向苏联的国土。北京不保,莫斯科也将无存。哼,没有400万军队,他别想打我的主意。可苏军的总兵力才只有320万。至于核战争,勃列日涅夫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启动核战争的按钮?’
正传达着文件,通讯员突然进到大会议室,对坐在主席台上的魏指导员低声耳语了一阵,就见魏指导员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连忙让军分区的领导停下,然后,点着名要排长李永强和三个班的正副班长,还有三名射击能手马上到连部集合。一看这情况,我们就知道这肯定是遇到了突发性紧急事件,而且是跟边界冲突有关系,要不,怎么会派李排长带三个班的正副班长和射击能手去执行任务?
会场休息时,我们就想去连部打听下消息,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们刚从大会议室出来,就见李排长带着六名正副班长和三名军事骨干全副武装,骑着马急速地出了边防站的大门。后来,我们才知道刚才塔城军分区打来电话,说有人报告说在塔斯堤河与乌斯干河交界处突然出现了许多人,用望远镜一看象有许多戴着大盖帽的人聚集在一起,很象是苏军人员在设立新的观察哨,要边防站派人去察看一下。所以,魏指导员就让李永强带人骑着马急驰而去,准备与苏军交涉。因为每个边防站要管辖近百里的边防线,而那里刚好也属于我们的辖区。
那里离我们边防站有四五十公里,而且山路难行,骑马最快也要走两个多小时。我们新兵几乎都没去过。所以,一整天我们都在提着心,担心着李排长他们的安危。因为我们知道苏军这些天里一直没闲着,在做着各种准备,要对我方发动军事挑衅。而且,他们肯定会动用坦克和直升机,而李排长他们只有冲锋枪这样的轻武器。要是真正打起来,我们肯定要吃亏。
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长,领导们也都聚集在连部。当天的学习和训练活动都临时取消。平常如果没有学习和训练,战士们一般都会聚集在篮球场上和乒乓球室里,要不,就呆在宿舍里下棋打扑克。可是今天,大家都呆在营房里,象是在着急地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大家也不敢出外,害怕万一部队会紧急集合。其实大家的心情很矛盾,既不想发生什么事,让李排长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同时,也在想着,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好冲杀过去杀敌立功。因为大家都有心事,所以,营区一整天都显得非常地安静,但无声的焦躁却明显地挂在每一个人脸上。
当天的天气还好,一直晴朗,风也不大,直到傍晚时分下了场大雨。大家心里才感到了一些庆幸,心想下雨会不利于苏军坦克和飞机的运动。新疆天色黑得很晚,差不多到快十点钟才能完全黑下来。可是,李排长他们还没回来。大家都没心事睡觉,就穿着衣服躺在床上。
熄灯后好长时间了,大概是十一点多钟,听到营房外面有什么动静。有人就从窗子朝外看,然后就喊道李排长他们回来了。我们宿舍里的人一下子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一会,副班长进到了屋里,大家赶忙点着汽灯,把他围了起来,有的帮副班长接过枪,有人为副班长解下子弹带,还有人为副班长取下手榴弹,然后把副班长按在一把椅子上,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班副,你们没跟苏联人干起来?’副班长说,‘怎么没干起来,我们一下打死了他们六人,还打伤了好些人。’有人问,‘那咱们的人咋样?’副班长叹了口气,半天才说,‘咱们这边死了一人,是农垦连队的女队员,叫孙龙珍。’
“于是,大家就让副班长把事情的经过讲一下。副班长喝了一口大家给他泡的茶水,开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农九师12团5连的牧民张成山早上赶着羊群去放牧,走到一片长着肥嫩青草的三角地带,羊群就一下子涌了过去,吃着青草。张成山知道这是一片被苏军单方面认定的‘争议区’,便急忙上前要把羊群赶出来,可是,一群苏军边防巡逻兵骑着马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他五花大绑起来。一个牧民看到张成山被苏联人绑架了,急忙赶回连队报告。农垦连队的人操起铁锹棍棒,呐喊着涌向三角地带。张成山的妻子孙龙珍,才29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还怀着6个月的身孕。她也拿起铁锨和大家一起来营救张成山。当时,我们骑马跑了两个来小时才到达那里,把马匹藏在了一片小树林的后面,按照李排长的命令,把子弹上膛,关上保险,做好战斗准备,然后步行着来到事发地点,准备跟苏军进行交涉。苏军有四十多人,绑架着中国牧民张成山,还抓着一个四岁孩子的胳膊朝苏方那边拖。这时,他们看到我们来了,马上转过身来,放掉小孩,却把五花大绑的张成山按在地上,用力地圧着。那孩子见到我们,便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但苏军的机枪手马上卧倒,把枪口对准了我们。苏联军人明目张胆地越过边界数百米,进入我方边境,还肆无忌惮地抓我牧民和小孩,让我们义愤填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过去要解救张成山,可苏军仗着人多,用三四个人来围攻我们一个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对我们进行拳打脚踢,甚至用枪托来打我们,我们也用枪托还击。不知是谁用枪托朝他们砸去,弹夹把一名苏军士兵的脖子划破了,鲜血直流,疼得他嗷嗷直叫。
这时,张成山的妻子孙龙珍和其他牧民们拿着铁锨赶来,要解救被捆着的张成山。可是,苏军指挥官当即开枪,将孙龙珍打死,然后开始朝着天上发射信号弹。本来双方只是拳脚相向,或是用枪托击打,都避免先开第一枪。可是,现在苏联人已经打响了第一枪。这就预示着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看着侵略者侵入我边界,枪杀我手无寸铁的牧民,现在又对我们打响了第一枪。这让我们再也忍无可忍了,我们一起把目光投向李排长,要他下命令。可是,要向敌军开枪还击,必须要先请示领导。这让李排长显得有些为难。就在这时,看见信号弹升空后,苏军的一大队骑兵从右前方朝这边快速驰来,左边和前方也有坦克和装甲车从河边朝我们全速驶来,两架直升机已经飞在了我们的头顶。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李排长别无选择,对大家说,‘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打开保险,准备战斗。’然后带领大家后退着占领了身后的一片小土包。苏联人以为我们是在朝后撤,就站在那边,一边舞动着枪,一边在欢呼着,嘲笑着。
退到离苏军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李排长要过一位战士的半自动步枪,对准苏军开始射击。李排长是塔城军分区的特等射手,射击向来是百发百中。只听呯呯两声枪响,当即就有两名苏军士兵应声倒地。战士们见排长开了枪,也一起跟着开枪,投掷手榴弹。李排长命令一班长和二班长带着两个战斗小组边打边往后撤。仗还没打上一会,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不一会,天也开始黑了起来。看着苏军带着张成山已经离开了,我们才把孙龙珍的遗体背回。
副班长讲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叫着让副班长去食堂吃饭。副班长就对大家说,‘大家赶快睡觉,有话明天再讲。’看着副班长去了食堂,大家这才一边议论着,一边开始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