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夜天，后者没有给他答复，于是，他只得点了点头。
奚园园似乎下定决心要克服安乐死这个障碍，这也让沈夜天吃了一惊，以往的奚园园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现在，让她亲手结束一个又一个生命，她竟然也能完成。
他虽然运筹帷幄，也善于攻心，但是，他越来越读不懂奚园园了。
她的抑郁症似乎快要痊愈了，不会再想着自杀或者自残之类的事，也会跟除了他之外的人说话，甚至偶尔开开玩笑，虽然只是极少数时候。
她看似恢复了正常，但是，沈夜天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他每天都跟在她身后，她不抗拒，但是，也不理睬他，沈夜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她，他还是不放心，担心她会出意外。
沈夜天固然是个强大的男人，但是现在，他也再经不起一点折腾了，经过了那么多次反反复复的自虐与伤害，他不能再容忍她出一丁点意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以让他崩溃、绝望。
其实，在跟奚园园的心理医师交流的时候，心理医生也不止一次地提醒他，在照顾好奚园园的同时，要照顾好自己。
但是，强势如沈夜天，也不会真的为了自己而去做心理咨询，医生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的症结还是在于她，她若是好一点，他立刻便能痊愈；她若是抑郁，他的心理也是脆弱且病态的；她若是再自杀一次，再让他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那么，他会崩溃。
“园园，你来了......”奚园园和沈夜天到达救助中心的时候，韩幸正好在给一条狗狗做安乐死。
“嗯，”奚园园点了点头，看着韩幸将一针管的药物推入小狗体内，而后，小狗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腿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反应。
现在，奚园园已经彻底克服了安乐死这个障碍，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替狗狗做安乐死，也可以心情平静地看着死亡的狗狗被运走，不知被运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处理掉。
“这个我来么？”她一边问，一遍戴上消毒的橡胶手套，答案毋庸置疑。
沈夜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忽然，感觉到口袋中的电话在震动，他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而后走出去接电话。
“天儿，”电话里传来张兰心的声音，“你在公司上班么？”
沈夜天顿了一秒，而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想，彼端的张兰心却轻声冷笑了一下，语气里有些责备，又有些试探，“真的么？你没骗妈妈？”
“妈......”沈夜天轻叹了一口气，“您想说什么？”
张兰心感觉到他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垮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你真的在公司？”
“没有，”沈夜天沉声回答，“您有什么事么？”
被他这么一问，张兰心倒反而顿住了，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奚园园那个小贱人？
现在，她已经被沈夜天安排到了城北的另一栋别墅里，安排了专人照料，也适合她疗养，但是，她想要再得到景泰园这边的消息，就难上加难了。
奚园园始终是她的一块心腹大患，她日思夜想地想把这颗毒瘤从沈夜天身上摘除，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听说奚园园那个小贱人中枪流产，还染上了药瘾精神错乱，隔三差五闹自杀，数次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她本来以为她活不下去，正想着等她自杀成功的好消息，但是，却没有想到，今天又听人说，自从奚园园出了意外之后，沈夜天再也没有去过公司了，一心一意，寸步不离地留在奚园园身边照顾她。
她看着沈夜天为了奚园园不顾公司，便怒火攻心，再也无法淡定了，再说，她“摔了跤”，在医院生死一线的时候，奚园园那个小贱人使计，愣是没让沈夜天来医院看她，凭什么她一有事，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张兰心更加生气，她对这个自己一直深爱的，甚至不惜用身体替他挡子弹的儿子越来越失望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奚园园！
他竟然为了她，连公司都不管了，难道他忘记了，当初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把沈氏集团抢回来的么？现在那些人还虎视眈眈，他竟然没有了一点危机意识，还敢这么久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
张兰心越想越生气，她发誓，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把奚园园从沈夜天身边赶走！
“我没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发出一丝笑声，“就是这么久没见你了，有点想你，你声音听上去很累，怎么，最近工作很忙么？”
“嗯有点忙，”沈夜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里面，奚园园的身影，被雕花的玻璃遮住了，看得不真切，“妈，您放心，我很好，公司也没事，您就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我......”张兰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沈夜天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强行说下去，只得道：“那好吧，那你工作不要太累，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就放心了。”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随即，强行隐忍的脸上瞬间原形毕露，本来就苍老写满了病态的脸，因为愤怒与怨恨而扭曲，看上去阴森而恐怖。
她的手握着轮椅的扶手，像是在泄恨一般，用了十成的力气，关节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就连身边的阿梅都吓得背脊发凉......
而这边，沈夜天道了一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再抬头看了一眼雕花玻璃上模糊的白色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安慰般的笑意。
只要她还在，再怎么样，他也认了，如果可以用沈氏集团来交换她，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沈氏集团，哪怕，他曾经为了得到公司，而受过那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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