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西域还处于战乱之中,一个小小的少年却只身行走于大漠之中,脸上写满迷茫。
不远处,一伙满载着食物和水的行人正在往这里行来。
很快,有人就发现了少年。
“小伙子,你在这里干嘛呢?”热心的人们问道。
少年抬起迷茫的双眼,无助地看着人们,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少年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这伙人。后来他才知道,他们都是隶属于药院的人,而他们身后的药院还有着三百个像他们这样的人。
那一年,少年六岁。
“你爹娘在哪里啊?”
少年摇摇头。
人们一愣,然后带着心疼的目光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摇摇头。
人们面面相觑,一同唤来了几个学识最渊博的人,问:“咱给他起个名字吧?”
就这样,人们苦思、探讨了一盏茶功夫后,下了结论:“那就叫你无名吧!”
少年木纳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揣度这个名字的含义。
“无名,以后你就跟着大伙学医术吧,行医能救好多人呢!”
无名点点头。
此后一年里,无名跟着团队在西域里不断奔波,目睹了无数的存活的喜悦和死亡的无奈。只是,他依旧面无表情。
那以后,人们也开始叫他“无情”。
到了第二年,无情说出了他与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字:“痛。”
他是指着自己的心说的。
那天,在大漠中第一个于他说话的人过世了。
那之后,无情的感情好像就丰富了起来,开始努力钻研医术了,话也说得多了。人们都说是那个人的死是值得的。
那一年,人们打算带他会药院。
在流云国与极寒森林的交界处有一个山落,药院就在其中的一座高山上。
顾名思义,整座药院都是郎中、大夫,整座山都种满了药草。
药院里的人都对这个小少年感到很好奇,同时他们也非常热情地教他医学药理。
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个小少年居然能够举一反三,不但很快就把他们教学会了,甚至连他们没有教的东西也学会了。
这是一个天才。人们夸道。
同年,一位尊贵的白发男人带走了他,并收他为徒。
这是整个药院的荣幸。
走的那一天,无情没有惊动任何熟睡的人,他趁着太阳冒尖之前走的。
走到药院门口那一刻,少年蓦然回首,却见整个药院的人都来送他了。那时他第一次感觉到离别的痛。
我会再回来的。少年含着泪道。
……
极寒森林某处,一位玩世不恭样子的少年无聊地靠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那里挖出来的草根,一边晃腿,一边斜眼看着山下的路。
不久,一大一小、一银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少年不屑地扭过头,嗤道:“又给我带回来了一个玩具!”
无情随着师父上到山顶后,懒散少年就跳到他面前,一脚踹了过来。
几乎是凭着本能,无情立马就躲开了,还反击了少年一拳。
少年微微惊讶,随后笑了笑,抹掉嘴角边的血,道:“有意思!”
“金雷,不许胡闹!”师父喝道。
“叫我金雷哥!”少年挺了挺胸。
师父微微摇了摇头,道:“罢了,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不会管你。”
少年金雷哥撇撇嘴,道:“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我再来一次!”
那天起,师父就开始教无情医术,指导他修炼,有时候也会指点一下金雷哥。
奇怪的是,师父从来不让无情进攻,也从不教他如何进攻。当无情问他“为什么”时,他说:“你本就是一把利刃,但你还未到出鞘的时候。”
无情记住了这句话。此后他始终没有再进攻过。
年末,金雷哥实在是受不了无情的一再忍让,提出要于他决斗。
无情应了。
两人背着师父的面,就地取木头为材,学着江湖人的方式立了生死状。
但是,无情总是没有进攻,只是防御。因为师父说过,他还不到能进攻的时候。
很快,无情被打下了生死台,没有被金雷哥打死。
金雷哥临走前冷冷地嘲笑了他一番:“只会缩在壳里的乌龟!师父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没用的家伙!”
那天师父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第三天也是。
在原地躺了三天,已经骨瘦如柴的无情缓缓地爬起来,望着山顶他向师父学习过的地方,疑惑。
又自己呆了一年后,无情下山了。
那一年,他九岁。
……
回到药院时,人们已经快认不出他来了。当初与他相识的那一伙人差不多都不在了,只剩下了四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那些男人告诉他:“人呐,昨天还活生生的,今天就忽然不在了。其实在那个时候无情和这些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们已经不抱有太多活下来的希望了。我们之中大多数都是修为低下的老人,虽然有资源不少,但已经没有办法再行走下去了。直到,我们遇见了你。是你,让我们又多活了一年!”
原来,那个时候西域要求药院派些医师、大夫过去帮忙救治伤员。但是那一年西域的战争太惨烈了,就算是全药院的人出动也帮不了什么。于是,为了应付西域,药院就派了那一伙年老病弱的人去西域。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们的心都凉了。是啊,反正他们无牵无挂的,他们不去谁又会去呢?
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带着绝望,对别人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也尽力去做好自己的职务……
其实,他们也是有私心的。
当他们发现了无情这个不知人情冷暖的少年后,就萌生出了把他扯进药院的念头。
药院也是个会吃人的地方,有了一个小辈在,至少他们还能再在那里留久一些。
听完这次,无情只觉唏嘘不已,原来自己竟是这么个牺牲品。
不过,他还年轻,他也乐于帮助别人。所以他没有听几人的劝阻,而是留了下来,后来也为他们送了终。
又在药院呆了两年后,十一岁的无情离开了药院,开始踏上自己的医学之旅。
但是,正如他们所说:人,昨天还活生生的,今天就忽然没了。
那天,天很阴暗,天空中打出了一声响雷。
无情在一处断崖旁找到了他的师父,但是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师父说,他与仇敌签了木质的生死状,而后于不远处的小镇上决斗。仇敌败了,却运用诡计逃避了约定。为了铲除那个祸乱,他一直追击到这里,却被他们埋伏。
“好在,我把他们都铲除了。”师父说。
无情含着泪摇摇头,慌忙地在怀里、包袱里、全身上下寻找绷带。但是师父伤得太深了,身上的伤口太多太多了,他的绷带不够用了。
“孩儿,你听我说。”师父艰难地在无情怀里呼吸着,“你是一把……利刃,但是,你还没到出鞘的时候。保护好自……自己,不到时候不要出鞘……”
那天,原本光秃秃的悬崖边忽然下起了暴雨。
白衣少年在坟前拜了三拜,而后起身离开。
“今后,我便叫丘曲。”
那座雪丘上的路,是曲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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