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碎玉淡淡地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棠素柚，“公主殿下还说了，明日她亲自前来悼念故去的棠夫人，告辞。”说完，碎玉又是浅浅一礼，然后带着随行来的侍卫转身就朝门外走。
夜渐渐来临，带着初夏的清凉。灵堂里所有人都走光了，该干嘛的干嘛，吃饭，休息。只留下棠素柚一个人被棠老爷子勒令守灵，也没有人给她送个饭。
“等你母亲过了头七，就该把你嫁去何家了，最好安分点。”
“大小姐，你还是安分点好，别以为有公主殿下给你撑腰，现在谁不知道她大势将去。”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还敢当太女！”
“安分点~”
“野种~”
棠素柚脑海里回响的，全是父亲和姨娘还有妹妹们的话语，直到贴身丫鬟乔儿端着饭来到她身边才回过神，看着灵牌，目光清明坚定。
“小姐，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乔儿轻声说道。
棠素柚席地而坐，托盘上只有一个凉了的窝头，半碗凉了的菜汤，可是她却不以为然地吃着。
“小姐，乔儿只找到这点儿饭了，你就将就着吃吧。”乔儿说着，抹起了眼泪，这哪里是堂堂一个小姐吃的饭啊，棠府下人吃的饭都比这个好，这还是她苦苦求厨娘才拿到的，老爷心肠也太狠了，大小姐好歹是他亲生的啊！
“没事，有的吃就不错了，”棠素柚慢慢吃着，又问乔儿，“你吃饭了没有？”
乔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乔儿先吃过了。”
棠素柚微微叹息，这哪里是先吃过啊？这丫头的性子，事事以她为先，怎么可能她还没吃饭小丫头就先吃了，在看乔儿的脸，微弱烛光下细细一看便能看出绯红，怕是又挨过打了吧！想着，她把手中的窝头掰一半给了乔儿，“一起吃吧，我在公主殿下那儿吃了点心，没那么饿。”
乔儿红着眼眶，接过半个窝头啃了一口，想起先前在府里听说的，“小姐，以公主殿下现在的处境，她会帮你吗？”
棠素柚叹了口气，“也只能赌一把了，你家小姐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吗？”
“小姐，可千万不能嫁过去，乔儿听说何家当家人是个年纪比老爷还大的老鬼，还整天沉浸在酒色中，他娶过门的小妾总是没几天就死了，”乔儿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突然左右看看，然后握着棠素柚的手，“小姐，要不你逃跑吧！”
棠素柚露出一抹苦笑，“天下之大我身无分文，毫无根基，靠什么立足？倒不如赌一把，赌输了，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早该随我娘去了。”
乔儿哭得越发厉害了，“小姐说什么傻话呢！蝼蚁尚且偷生啊！”
“好乔儿，别哭了，公主殿下不会食言的。”棠素柚替乔儿擦掉眼泪安慰道。
翌日，璃诺飒应约来到棠府，朴素的马车低调地在棠府门口停下，棠家大大小小全部在门口跪成一片，碎玉扶着璃诺飒下车。
“恭……”
“都起来吧，不用行大礼了。”璃诺飒一身鹅黄色罗裙，素雅不张扬华丽。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棠老爷子赔笑哈腰的。
碎玉看了璃诺飒一眼，心里叹气，多现实的人啊！妻子死了，一点也不见哀戚之意，居然还说蓬荜生辉，哪怕是装一下也好啊……真不明白这种白痴怎么会生出棠素柚那样的女儿。
二姨娘悄悄掐了棠老爷一把，棠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换上一脸哀戚之意，“内子死得冤，多亏了公主殿下出手相助，让内子死得瞑目。”
“也洗清了大小姐的冤情。”一旁的乔儿不服气地补了一句。
璃诺飒没有搭理他，在灵堂意思意思烧了一炷香，这才开口：“棠老爷，本宫可否与素柚聊聊天？”
“当然可以！这是小女的福气！”
“那行，素柚，走，去你闺房。”璃诺飒一把拉起棠素柚的手，微笑着就要往外走。
“那怎么行！”二姨娘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拦住璃诺飒，然后向其他姨娘小姐们使眼色。
“对啊对啊。”果然，其他姨娘小姐们也赶紧围了过来。
璃诺飒挑眉，“嗯？”
二姨娘看到璃诺飒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陪笑道：“府里后花园景观雅致，是府里最美的地方，大小姐应该带公主殿下去那儿欣赏欣赏。”
棠素柚明白璃诺飒的意图，也看到二姨娘对自己使眼色了，只得道：“公主殿下，素柚知道你要来，已在后花园备好了茶点了，我们去那儿小坐片刻可否？”
璃诺飒点点头，“行。”
……
“庄主，外头来了三个人，像是宫里来的，一个人明显是太监，手上还拿着像是圣令的东西。”风清突然进屋禀报道。
圣令，是皇帝有话要传达给指定的人知道的，所以能传达圣令的也必定是皇帝的心腹，而接令，也需要被指定的人亲耳听到。
蓝水正端着药碗，一听这话，笑道：“公主殿下所料不假，果然来了，只是来的不是圣旨，而是圣令，颜庄主，蓝水先出去办事了，你好好休息。”
颜无尘知道璃诺飒临出门时必定交代了什么，也就点点头，继续看书，只是此刻，却再也无法静下心看书……
“风清，你跟去看看。”
“是，公子。”
棠府后花园——
“棠小姐，你把所有一切都赌在本宫身上，此刻还真沉得住气。”璃诺飒抬手捏起一块糕点浅尝了一口，笑道。
“公主殿下见笑了，若不嫌弃，唤我闺名即可。”棠素柚浅然一笑，优雅地抬手给璃诺飒倒了一杯茶。
“你猜~你会不会赢？”璃诺飒倒也不客气，举杯便将茶饮尽。
棠素柚倒也真是沉得住气，又一次将璃诺飒的茶杯添满，淡淡道：“既然倾尽所有去赌了，赢不赢，也就不必瞎操心了，若赢了，那是我命不该绝，若输了，也不过是命一条。”
璃诺飒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直到棠府的家丁匆匆赶来，说圣令来了，要公主殿下去接令，她这才和棠素柚慢悠悠地往前厅走。
“参见公主殿下。”传达圣令的公公领着随行的两个侍卫对璃诺飒行礼。
“公公免礼。”璃诺飒水袖一挥，笑道。
“公主殿下接令，皇上有令，废十五女太女之位，速速回宫，樊城棠氏长女棠素柚也随十五女进京，不得有误，钦此！”
碎玉蓝水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脸色微变，太女之位就这么被收回了，京都里的凶险可想而知了。
棠家上下也是傻眼，皇帝没事召棠素柚那个庶女进京干嘛？
“十五女璃诺飒接令。”唯有璃诺飒，微微福身一礼，接下那支圣令。
“公主殿下，那奴才就先告辞了。”传达圣令的公公行了个礼，说道。
璃诺飒微微一笑，“公公慢走。”
待三人一走，璃诺飒转身看着棠素柚主仆，“蓝水你留下帮着乔儿给素柚收拾行囊，素柚，明天见~”
“公主殿下，使不得啊，小女有婚约在身，不日将要成亲的。”棠老爷子总算回过神来了。
璃诺飒嫣然一笑，“本宫倒不知道，戴孝之身也能出嫁？再说了，这是父皇的旨意，你跟本宫说什么？”言罢，她转身带着碎玉上了马车就走了。
“真是可笑，戴孝之身就那么着急嫁女儿。”临上马车，璃诺飒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像是说给碎玉听的，却足以让身后的棠老爷听到。早在来棠家之前，蓝水就已经给传令太监塞了银子，让他加上这一句的。
棠老爷如璃诺飒所料听到了那句话，憋了一肚子气，可是碍于蓝水在场，不好发作，只得等了二姨娘一眼，转身走了。
“她一个庶女凭什么被皇上召进宫啊？”棠素梨挨着二姨娘悄悄抱怨，那神情，满是忿忿不平。
蓝水挖了挖耳朵，咳了一声以示她的存在，“这就得去问皇上了，谁敢揣测圣意啊？是吧？不好意思，习武之人听力太好，”说罢，对棠素柚做了个请的手势，“棠大小姐，进京可不是小事儿，咱还是赶紧去准备准备吧！别准备不充分，掉了棠家的面子是吧？”
棠素柚点点头，“多谢蓝水姑娘提醒，有劳了。”
说罢，棠素柚领着乔儿和蓝水回她的破院子收拾行李去了。
“梨儿，别气了，那女人的太女之位被废，公主之位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贱人没几天可得意的。”见棠素柚三人走开，二姨娘抚着棠素梨的背安慰道。
“哼！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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