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就不是鱼，也根本没有能生活在海中的能力，只是一直有一种力量能让我们维持着这种半人半鱼的状态。当时我们以为的恐怖传染病，其实只是因为那股力量消失了，我们重新变回了人，所以自然就无法在海中继续呼吸……”
骷髅似乎已经重新恢复冷静，说话的语气再度变得平静，但苏重锦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都无法停息。
“你说的那股力量……”她听见自己在询问，声音干涩无比。
“是天道。”骷髅直白的回答道，“你说的传闻一点也不错，我们鲛人，就是由上天硬生生创造出来的产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殷瀚铭。
苏重锦的大脑已经一团乱麻，只能听着殷瀚铭继续跟骷髅对话：“你说鲛人灭族的原因是因为你们‘没用’了，那你知道天道创造你们的目的？”
“是，”骷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我们既可以跟妖兽沟通，又能跟人类相处，根本不是传说中那样，为了什么族群之间和平共处，只是为了能让我们顺利的跟妖兽、人族进行交易，积累财富……”
“正因为不管是妖兽还是人族，我们都能交谈做生意，所以两族之间难以获得的宝物，我们却能很轻易的交换到。甚至不只是妖兽跟人族，连仙界和魔界，我们也经常来往……”
苏重锦想象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能积累到的财富总量，然后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和数字倒吸一口凉气——那绝对是能令人眼红到发疯，富可敌国的财富！
“……我们就像是那种辛勤工作的蚂蚁，可能从诞生之初，这种意识就被植入了脑海，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或者反对。我们坚持不懈的积累着整个族群根本用不完的财富，然后到了上天觉得‘足够了’的时候，我们就被从宝藏堆上扔了下来——因为它需要的，只是这些财富跟这座海上宫殿而已。”
“可是，像你说的……天道需要这些财富做什么呢？”苏重锦不解地问。
她的脑海里其实隐隐有一个答案，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惊悚，所以她不敢去相信……
“我看见了……”骷髅低声说道，“看见了时空长河里最底层的景象……”
“你看见了什么场景？”殷瀚铭问。
“是规则。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法纹，仔细去看就会觉得有许多讯息涌入脑海的，大脑都要炸裂，就连修士都难以承受。但我还是分辨出来了一些景象，那些东西很奇怪，全部都是一些缺漏的文字，写着一行行诸如预言的话。”
“比方说我在上面看到了我们鲛人的未来，上天创造我们，是为了执行那些规则的话语。‘鲛人留下巨大的财宝，而这些财宝沉入海底，在未来被某个人收入囊中’……我们所有的意义和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为了实现这句话。”
骷髅笑了笑：“我觉得，那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我并不明白这些规则都是如何产生的，但天道似乎一直在坚持不懈的维持着这些法则。”
骷髅说完，便不再吭声了。
殷瀚铭也没有再提问，苏重锦手心攥出了汗水，也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整个暗室中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默和压抑，苏重锦偷偷抬眼打量着旁边的殷瀚铭，想从他的侧脸中看出他现在的想法。但是对方却始终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幅度，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之前唐青明已经在他面前爆料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现在骷髅的话又证明了天道的确一直在顺着一种书页上的法则管理着世界，甚至为此不惜创造了新的物种又将他们舍弃，只是为了将来能让主角撞见海市蜃楼这个奇遇……
这一切都会让殷瀚铭如何想？
而且鲛人的际遇，也让苏重锦联想到了自己……同样被天道视为“无用之人”，她的下场会如何呢？
苏重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到她不经意的抬起眼，才发现骷髅空洞的眼眶处，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方向。她感觉到疑惑，往旁边挪了挪，看到骷髅的头骨竟然也跟着她晃动时，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
发现到这一点的，还有殷瀚铭。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挡在苏重锦身前，询问道。
骷髅先是沉默一阵，才开口：“我有话想要跟这位姑娘说。”
“什么话？”苏重锦问。
“只有单独的时候，我才能跟你说。”
这个意思是让自己跟她独处吗？苏重锦皱了皱眉。
殷瀚铭也不太愿意让苏重锦自己留在这里，但还没等他开口，骷髅又说道：“这关于她的命运，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听见。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我的遗骨上下咒，如果我有异样那你就直接消灭我，这样可否放心？”
这样的态度可谓坦诚，就算是苏重锦自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而且她的确对于骷髅口中所说的“命运”感觉到好奇，于是她拉了拉殷瀚铭的衣袖：“让我留下跟她说吧。”
殷瀚铭回过头，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赞同。
“我想要知道她说什么，”苏重锦说，“况且林涵还在外面，我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去与他对上……留在这里听听她要说什么，说不定还能对这个海底宫殿了解的更多一点。”
“遇到危险，就大声喊我的名字。”殷瀚铭沉默片刻，对她说。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骷髅：“拿走你身上的一块指骨，没意见吧。”
“拿去吧。”骷髅平静的答道。
殷瀚铭走上前，掰断骷髅右手小指上的一截指骨，然后当着苏重锦跟骷髅的面念动着咒语。看着就散发着不详的红光没入指骨，洁白的骨头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甚至还有隐隐的绳索连接着指骨与骷髅。
可是面对着这一切，骷髅仍旧毫无动静，甚至再开口的声音仍旧毫无波动：“这样可以了吗？请先出去，让我单独与她对话吧。”
殷瀚铭捏着指骨，最后看了一眼苏重锦，抿着唇走出了这间暗室。
房间内只剩下苏重锦一个人面对着床上的骷髅，一时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四周的气氛瞬间变得寂静下来。